当前位置:首页 > 探索

《玫瑰是沒有理由的開放》:一切閃耀的都不會熄滅——香港家書

文:廖偉棠

一切閃耀的都不會熄滅

這篇文字是特別寫的番外篇,我願意把這個番外篇命名為「香港家書」,玫瑰沒為大家分享幾首我這幾年所寫跟香港有關的理由詩,讓大家感受一下這個東方之珠,開的都經歷了什麼樣的放切轉變。第一首〈大角咀,閃耀尋春田花花幼稚園不遇〉。不會

別來無恙嗎
這是熄滅香港另一個香港。
走在唐樓間漏下的家書陽光中
看紙扎店裡唱紅梅記。
那些透明的身體裡有心
那些燒鵝有靈魂
窗有撲翼聲。

新生活耦合著舊生活
老孩子帶領小孩子
騎樓倦眠如一騎雨人
在半途遇劫爛漫。玫瑰沒
那些花哪兒去了?
他拿著一塊磚頭
敲擊彩虹。理由

還認得我嗎?
我是開的都你幻聽的校長。
在貓眼裡在狗爪裡
在潛過茫茫滄海的放切
一條白飯魚的懷裡。
步步花花,閃耀畝畝春田,
一江好夢全無恙。
它不是另一個,
而就是這一個香港了。

跟我同齡的,或者說比我年輕一點的,或者說家裡有小孩子的聽眾,可能就會知道春田花花幼稚園這個典故是從哪裡來的。那是香港最為大家所歡迎的一個動畫人物,麥兜。在麥兜故事裡,他和麥嘜還有一些小鴨子、小牛、小河馬等等小朋友,他們一起就讀的一個幼稚園就叫「春田花花」。

這個幼稚園位於香港九龍大角咀的角落,全園只有校長和一個老師,這個校長大家也知道,他身兼多職,又是賣小吃的,又是做飯的,又是開校車的。那個老師則是什麼都教,甚至教小朋友們很多在香港職場的生存法則。

我是個麥兜迷,有一天我在一本舊的麥兜漫畫裡發現了一個春田花花幼稚園的地址,便決定去尋找這個幼稚園。當然我知道這地址是虛構的。我真的到了那個地址所在處走了一圈,雖然沒有找到幼稚園,卻找到了香港。

在春田花幼稚園裡放眼所見,都是些普通得不得了的香港小朋友。他們受的不是多麼貴族的教育,沒有得到多麼高端的指導,但是他們卻從這麼一個校長和老師身上學會了最基本的善良。我想正是這種香港的人、他們的善良,構成了我所謂的一江好夢。

1620px-McDull___Madame_Mak_statuesPhoto Credit: Katie Chan @Wikimedia Commons CC BY-SA 3.0
麥兜和他的媽媽麥太

在這個基礎上面,我們再去理解香港近年發生的很多事,也許能夠明白香港人的擔憂是什麼。這首詩要寫的,並不是香港變了多少,反而是想寫香港有什麼東西是不變的。這個香港跟某些港片裡所講的香港,是很不一樣的。

麥兜裡的香港,與其說是香港,不是說是九龍;與其說麥兜裡有一種香港精神,還不如說有一種九龍精神。九龍的香港更接地氣,更為守望相助。和大家公認的唯利是圖、力爭上游的中環價值不同,麥兜系列的香港電影永遠凝聚著一種「春天花花幼稚園價值」:樸素、務實、隨遇而安,還有點「憨」。

春田花花幼稚園的「舊址」,據說就在埃華街上,但我把大角咀和埃華街走遍了,都沒有發現傳說中坐落在「德和燒味」樓上的春田花花,只有一家接一家的微型房地產公司,像電影的背景、麥兜的媽媽麥太工作的地方。但是我發現那裡的年輕人甚至中年人,都很有麥兜和他的同學的氣質,樂天安命、不緊不慢,漸漸自如地融入四周舊樓舊街的「保護色」裡。

春田花花同學少年多不貴,麥兜住在舊區大角咀的舊樓裡,他的家庭在九龍不算罕見:單親媽媽靠炒股做地產經紀等不穩定工作拉扯大孩子,孩子長大後也一樣浮沉於底層文員。其他小朋友長大後的職業:酒樓帶位員、商場停車員、報紙送貨員……都是香港最草根階層的工作,在中環人的眼裡,他們基本都是不能向上流動的一群,是所謂下流社會。但是在他們大角咀媽媽的眼裡,他們始終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一群。

所以說這是另一個香港,紙紮店、唱紅梅記,燒鵝、靈魂,舊唐樓的窗像翅膀在風中有撲翼聲。我始終找不到春田花花幼稚園,它可能在過路的貓眼裡、狗爪裡、在潛過茫茫滄海的一條白飯魚的懷裡。步步花花,畝畝春田,這些似乎不存在繁華香港的事物。它不是另一個,而就是這一個好好的老香港。

接著下一首詩叫〈香港夜曲〉,那是在二○一四年夏天所寫的。

晚安,香港,小香港
隨便那機場是新是舊
隨便它人來人往
夜色如饕餮獸,會否
在你唇邊呼吸前止步
晚安,香港,小香港

睡吧,香港,小香港
萬戶燈火不過蚤滿裘
撒在輪迴路上
我們自己就是星光酒
青馬如露水帶走了橋
睡吧,香港,小香港

夢嗎?香港,小香港
把夢打包送進一二三
四五六七八號
貨櫃碼頭。工人罷工
大海拒絕這場伶仃夢
夢嗎?香港,小香港

漂走,香港,小香港
在維多利亞港的腰際
遭逢那如盲人
摸象般夜行的老渡輪
告別哀悼乳房的皇后
漂走,香港,小香港

再會,香港,小香港
在半山他們早已掘好
你鑲鑽綴金的
小墳墓。你從此安眠
還是要醒來一起上路?
晚安,香港,小香港

這首詩就是從一個從香港機場降落的人,一路坐著車,路過貨櫃碼頭,去到維多利亞港,再去到香港島,這麼一個過程中他跟香港所說的話。

香港常常被不理解它的人,或者說在某些大城市裡觀望的人,稱之為彈丸之地,小香港。我在詩裡也直接稱呼它為小香港,但我這麼稱呼它,是帶著一種愛憐,帶著一種珍惜,這樣的口吻就像呼喚自己的小孩一樣。

香港因為它的小,很多東西做得很精緻、很準確,它要求高度的自律,才能在這麼小的一個地方維持它的繁榮,維持著運作。若是把一些龐大的邏輯強加在它身上,是行不通的。

1662px-People_ask_for_Universal_Suffage_Photo Credit: Wing1990hk @Wikimedia Commons CC BY 3.0

也還是二○一四年的深秋,雨傘運動過後,我寫了這麼一首,也許是我最動情的跟香港有關的一首詩,叫〈趁還記得〉。

趁還記得,睡前剃鬚。
趁還難過,夢中再次話別亡友。
趁還痛苦,醒來仍然撫摸這個城市,
讓在海邊徘徊的晨光再次亮透你的衣袖。

趁秋天尚還沒有變灰,到旺角去讓烈日審問靈魂。
趁黑夜尚還沒有躡足走路,跟上它的漫遊
從銅鑼灣到金鐘,走一條也許是最後一次走的路。
趁還記得,填好信封回郵。
趁晝長夜短,
收拾好平生故事,落草為寇。

其實這首詩來自於一個非常日常的場景,也是我自己經常犯的毛病,就是忘記刮鬍子。其實如果大家是男士的話,就知道我們早上起來刮個鬍子,然後再出門上班上學,這是比較正常的。但我老是忘記,都是時間到了,要出門了,才想起「唉呀,忘了刮鬍子」。

後來,我就改在睡覺之前刮鬍子,那樣我基本能記得起來。雖然第二天早上會長出一點點青青的鬍渣,但是總比沒有刮要好。於是我突然想到,睡前刮鬍子,這是一個跟紀念、念記等等有關的一個舉動,讓我從此出發寫了這首〈趁還記得〉。

趁熱情還在,我們準備好一個信封,貼上回郵郵票,寫上回郵地址,再寫信給未來的自己,希望將來能收到他的回信說,「我並沒有忘記」。

最後分享一首我今年在林口——香港以外的一個地方所寫的一首關於香港的詩,這首詩叫〈一切閃耀的都不會熄滅〉。

我坐在一個新城市
最新的公園
看著女兒在沙池裡把堡壘推翻又建起
天空上有薄薄的烏雲,雨在待命
初夏的正常景象
孩子們跟隨各自的母親
把笑聲交給跑向四方的風
有的風在哭泣
有的風已經穿上風衣
我低頭向手機吃力地辨認
老城裡一位老者的聲音
(是我每天仍在想叨的粵語)

有的風在洗臉,用翻滾的砂石,
有的風已經開斲了風眼,埋下火藥
我低頭向遠方致敬一位老者的聲音
一位年輕人的聲音
他們代替了我站在被告席上

有的風反覆把門拍打
不知道它是想進來還是出去
想拒絕還是喚醒

雨在待命,雨在抗命
漆黑的鋼鐵環繞太平洋流轉
有的風堅持激蕩樹葉、海浪、每一座山
有的風堅持擁抱樹葉、海浪、每一座山

這首詩書寫風雨的各種形態,這些變動不居的事物遇見更大的命運時會做出選擇,你可以學習它們忠於本性的方式。唯有那樣,才能擁抱自由。

因為大家總是在說,一個城市總會有盛衰,就算你是東方之珠也難以避免。但是盛衰也好,變遷也好,總有一些東西是不會熄滅的。這些不會熄滅的東西,才是這個城市最寶貴的東西。


分享到:

京ICP备19007577号-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