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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赫曼赫塞《德米安》選摘:「該隱和亞伯」的故事成為我走向探尋知識,走向懷疑和批判的起點

文:赫曼.赫塞(Hermann Hesse)

不久前,小說向探尋知向懷學校裡來了個插班生。赫曼赫塞他是德米的故的起點個富裕寡婦的兒子,剛搬進城,安選袖子上還別著喪章。摘該他進了高我一級的隱和亞伯疑和班,卻大我好幾歲。事成識走像其他人一樣,為走我很快注意到他。批判他很獨特,小說向探尋知向懷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赫曼赫塞見到他的德米的故的起點人不會認為他是個孩子。在我們這群稚氣小兒中,安選他舉止異樣、摘該成熟,隱和亞伯疑和像個男人,更像位紳士。他並不合群, 既不參與遊戲,也不跟人打架。只是他在老師面前自信又果斷的態度引人讚賞。他叫馬克斯.德米安。

有一回,另一個班的人出於某種原因,也坐進了我們班的大教室。這在學校時有發生。來的是德米安的班。我們低年級上《聖經》課。他們高年級寫作文。老師正灌輸「該隱和亞伯」的故事時,我不斷望向德米安。他的臉特別吸引我: 聰慧、清醒,極為冷靜又不失活潑。他正專注地伏案寫著,看上去不像個正在做作業的學生,倒像位鑽研學問的學者。我對他並不感到親近,相反,我有些抵觸他。他太優越,太冷漠。他天生的自信是對我的挑釁。而他的眼睛,流露出成人神色——孩子們絕不會喜歡的神色——有些憂傷,略帶嘲諷。可無論是出於喜愛還是厭惡,我都無法不看他。

有一次他偶爾抬頭看見我時,我竟惶恐地立即收回目光。假如今天的我回憶他當年還是個學生的樣子,我會說:他任何方面都與眾不同。他因為獨特,因為烙著完全個人的印記而引人側目——可他所做的一切都在迴避他人的目光。他的衣著和儀態,就像位混跡鄉野學徒中喬裝的王子,極盡所能地讓自己和眾人看上去一致。

放學路上,他走在我後面。其他人四散後,他走上前,和我打了招呼。他的問候,儘管模仿學生的口吻,卻既成熟又禮貌。

「我們一起走一程好嗎?」他友好地問。我趕緊諂媚地點頭,隨後告訴他我的住處。

「哦,那裡。」他微笑著說,「我認識那幢房子。你家正門上鑲了個奇特的東西。我第一眼看見就很感興趣。」

我沒能馬上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似乎比我更瞭解我家,這讓我驚訝。他指的大概是拱門上的拱心石。一枚在歲月中磨平又經過多次粉刷的徽章。據我所知, 這枚徽章跟我的家族並無淵源。

「我不知道。」我羞澀地說,「是隻鳥,或者說形狀像鳥。它應該很古老。這幢房子以前歸一家修道院所有。」

「有可能。」他點點頭,「你應該仔細看看!這種東西通常很有意思。我想,它是隻雀鷹。」

我們繼續往前走。我有些拘謹。德米安卻突然笑起來,就像想起了什麼滑稽事。

「對了,我聽了你們上課。」他熱情地說,「該隱的故事。他額頭上的記號。不是嗎?你喜歡這個故事嗎?」

不,被迫學的東西我很少喜歡。可我不敢這麼說,因為我感到自己正和一個成人交談。我說,我很喜歡這個故事。

德米安輕拍了我的肩膀。「你不必在我面前偽裝,親愛的。但這個故事的確奇特。我想,它比課堂上聽來的大多數故事都更為奇特。老師對這個故事並沒解釋太多。他不過是講了些通常意義上的上帝、原罪,等等。但我想⋯⋯ 」他突然停住,笑著問我,「你樂意聽嗎?」

他接著說:「是的。我認為該隱的故事可以另作解釋。老師教的大多數知識無疑非常真實準確。但我們也可以用有別於老師的方式,審視這些知識。這樣一來,大部分知識會更有意義。比如該隱和他額上的記號。對此,老師的解釋並不令人滿意。你不覺得嗎?爭執中,一個人打死了他的兄弟,這的確可能發生。事後,這個人感到害怕,服了軟,也有可能。但他因為膽怯,被特別賜了一枚勳章,以庇護他,震懾旁人,這就十分古怪。」

「的確,」他的話引起我的興致,「但是,如何對這個故事另作解釋呢?」

他拍拍我的肩膀。

「非常簡單!『記號』是這個故事得以開始的根本。有個男人,臉上有某種令人害怕的東西。人們不敢接近他。他和他的後裔都令人生畏。他額頭上也許, 應該說肯定,不會真有個像郵戳一樣的記號。這麼簡陋的故事生活中少有發生。確切地說,那個幾乎無以捉摸的陰森『記號』,可能是他目光中異於常人的精神與魄力。這個人擁有令人畏懼的力量。他有個『記號』。

這個『記號』可以任人解釋。而『一些人』總是傾心於那些讓他們舒適的解釋。人們懼怕該隱的後裔。他們有個『記號』。人們不把這個記號如實地解釋為殊榮,相反,人們說,有這種記號的人叫人毛骨悚然。不過這些人確實如此。有勇氣和個性的人,在他人看來總是駭人。這種具備無畏又駭人特質的人四處行走,讓人極為不適。於是人們給這種人起綽號,杜撰寓言。為了報復他們,也為稍許掩飾自己流露的恐懼⋯⋯你懂嗎?」

「這⋯⋯ 你的意思是⋯⋯該隱根本不是壞人?《聖經》裡的這個故事根本不是真的?」

「是也不是。這些久遠古老的故事總是真的。但人們的記載和解釋,卻不總是如其所是。簡單說來,我認為,該隱是個卓越的人。人們因為怕他,才編出這種故事。這個故事是謠言,就像人們四處嚼舌的傳聞。但有一點是真的,該隱和他的後裔的確攜有某種『記號』,有別於大多數人。」

我極為震驚。

「那你認為,殺人的事也是假的?」我急切地問。

「不!這絕對是真的。強者殺了弱者。但這個弱者是否是他親兄弟,值得懷疑。這不重要,人類終歸都是弟兄。也就是說,一個強者打死了一個弱者,可能是種英雄行為,可能不是。無論如何,其他人,那些弱者,現在極為恐慌。他們怨聲載道。但若有人問:『你們為什麼不乾脆也打死他?』他們卻不說:『因為我們是懦夫。』而是說:『不行。他有個上帝立的記號!』這大概就是騙局的形成。——哦,我耽擱你回家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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