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海珠
母親的希望心難言之隱
某天早晨，我出門上班，媽媽媽和老師 （我的好好會明老師是出版社社長）共進簡單的早餐。
「對了，愛自愛媽海珠，己女妳母親有打電話給我。白母」
我媽？打電話給老師？我有些詫異，希望心因為自國小一年級以後，媽媽媽她就再也沒來過我的好好會明學校，突然打給老師著實令我費解。愛自愛媽
到底是己女為了什麼事呢？老師似乎讀到了我的心思，笑著開口說道：「我說妳啊，白母真的希望心要對妳媽好一點，她開口閉口都是媽媽媽在擔心女兒。」
當時，好好會明我訂好了結婚日期卻臨時解除婚約。我一方面對父母感到抱歉，一方面也怨嘆自己的處境；我也很想好好表現，但不幸搞砸了一切。
要是聽聞母親的嗓音，眼淚很可能會像壞掉的水龍頭一樣噴流不止，所以我根本不敢打電話給她。
我相信母親當時一定也經常看著女兒的電話號碼，猶豫過無數次該不該按下通話鍵。
儘管我的婚禮籌備得岌岌可危，我也對家人隻字未提，因為不論如何，我都不想讓爸媽和外婆失望，所以獨自承受、默默隱忍，把所有委屈統統往肚子裡吞。
一向很會察言觀色的母親，彷彿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問我有沒有什麼事，而我也只是笑著回答沒事。即使內心千瘡百孔化作灰燼，也誓死絕口不提。我擔心自己會養成每次難過就哭的習慣，在母親面前不自覺流淚，所以更是閉口不語，封閉自己的心，害怕要是一開口就真情流露，以致一發不可收拾。然而，最終也不得不向母親表露真實心聲，請她別再期待婚禮，這場婚應該結不成了、很抱歉等諸如此類的話語。
面對具體究竟出了什麼問題沒有半句說明，而是直接宣布結論的女兒，母親想必多少會有受到背叛的感覺吧。
「喂！妳把結婚當兒戲嗎？一下說要結，一下又不結。理由是什麼？妳到底為什麼要這樣！不說話嗎？真的要逼我打電話給那個傢伙？」
「媽，抱歉，等我回去之後再跟妳解釋，對不起。」
那是我面對暴跳如雷的母親所能夠提供的最佳回應。當時我真的很想死，要是可以直接切腹自盡該有多好。我變得沉默不語；都說身處太過荒謬的處境會連眼淚都流不出來，還真是如此。不知道我當時到底是有什麼問題，竟把自己逼到這種絕境而渾然不知，只能選擇保持緘默。
我的悔婚消息頓時傳開，全家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外婆率先打來，我刻意保持鎮定，接起電話，但電話另一頭的外婆反而先哭了起來。她關心我有沒有按時吃飯，也表示只要想到我獨自一人飽受心痛之苦，她的心裡就非常難受。我實在沒辦法和她一起抱頭痛哭，畢竟讓年邁的老人家難過又不是多光彩的事情。我勉強吞下一口口難以下嚥的眼淚，一邊說著自己沒事，一邊安慰外婆，過程中雙手不停顫抖。
等外婆心情平復之後，她告訴我，母親前天才剛去探望她。媽媽，我的母親。那是在我跟媽說回去再向她解釋之後，爾後她們就再也沒有通過電話。
外婆好不容易平緩的嗓音，又再度變得嗚咽顫抖。
「丫頭啊，妳媽是哭著回去的。她一邊嚷嚷著為什麼老天爺要讓妳遇到這種苦難，一邊怨嘆自己的女兒怎麼會如此命苦。」
那是媽始終未能對女兒說出口的心底話。光看就知道女兒的心在淌血，卻束手無策的心情；看著如此痛苦的女兒，卻不敢輕易伸手觸摸、擁抱而感到焦慮萬分的母親。
我打了通電話給母親，她一如往常地接起了我的電話，原本強忍的眼淚頓時像瀑布傾瀉而下，奪眶而出。母親和哀痛欲絕的女兒一起，在話筒外頭哭到泣不成聲。
母親總是在我身後默默哭泣，面對痛苦不已的女兒，只能選擇揪著一顆心靜靜觀看。她說除了這麼做以外，自己也不能為我做任何事，只好每天暗自流淚，和女兒通話時則故作鎮定，深怕女兒會更痛苦、更看人臉色，所以表現得鎮定淡然。
女兒根本不知道她的這番心思，只能從事後輾轉得知的消息推測。這些正是身為女兒的我所不知道的、母親的難言之隱。
那天，我們在電話兩頭哭了許久，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母親才終於開口說道：
「我的寶貝，沒事啦，好好抬頭挺胸，媽掛保證，妳一定會遇到更好的男人！加油，我的女兒！」
也許母親最想對女兒說的就是這些話，而且她可能也心知肚明，這種話對於心痛不已的女兒來說不會起到任何安慰作用。她一直在自己的崗位上熬著度日如年的時間，苦苦等待，等待女兒主動找她傾訴，好讓女兒在媽媽懷裡流完所有痛苦的眼淚。
可是女兒以為自己會讓母親大失所望，以為自己是個沒出息的女兒，以為會失去母親的疼愛。
女兒不會明白，母親的愛，媽媽的心。
可能對於母親來說，原來女兒一直都是獨自隱忍，自己卻渾然不知，甚至未能給予女兒一絲安慰，這樣的事實反而使她更感罪惡。
女兒不會明白，母親所感受到的那些猶如畸形碎片般的罪惡感。然後我也不盡然明白，母親對我的那份永無止盡的愛。
今天，我想套用一句電視劇《羅曼史是別冊附錄》裡的臺詞，對母親說：「月色真美。」
（我愛妳）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希望媽媽也能好好愛自己：一封所有女兒，都想獻給媽媽的情書》，三采文化出版
作者：張海珠
譯者：尹嘉玄
繪者：詹筱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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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何時開始，曾經衣櫃堆滿華麗服飾的少女，變成穿著鬆垮衣褲的婦人。曾經能收服十幾隻貓的溫柔女子，變身強悍的一家之主。曾經健壯的身體，因過度勞動而不時得進醫院開刀。成熟之後，我似乎終於能看出「母親」這兩個字的重量，卻也因為忙碌和矜持，跟媽之間多了一點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