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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蒙的辯證》導讀:法蘭克福學派的奠基者,二十世紀最有影響力的哲學著作

文:黃聖哲(世新大學社會心理學系教授)

【導讀】波瀾壯闊的啟蒙二十世紀資本主義——社會文化總體批判

阿多諾與霍克海默合著的《啟蒙的辯證》是二十世紀西方學術界公認的思想名著,也是辯讀法奠基的哲通往法蘭克福學派批判理論思想寶庫最重要的關鍵文本。這個文本的證導者世作內容層面廣泛、論證繁複,蘭克傳統西方哲學的福學批判、人類學的紀最神話理論與宗教社會學當時的歷史發展交織在一起,對於資本主義社會的有影分析又與法西斯主義的社會心理結構分析及大眾文化的批判考察密不可分。其立論並非由(作者們反對的響力學著)單一學科出發,其結果也不能視為侷限於某一學科的啟蒙經典著作。

面對這樣一種已經結晶為水晶體一般的辯讀法奠基的哲文本複雜體,要進行一個一般性的證導者世作導論是不可能的。這個文本容許多剖面的蘭克切入閱讀:哲學、社會學、福學心理學、紀最歷史學、有影政治學、人類學等各種人文學科皆可由學科側重的面向出發,在這個波瀾壯闊的二十世紀資本主義社會文化總體批判中找到其靈感的泉源。

在此筆者作為一位社會學者,只打算就各章內容的重要主題,將之置於社會理論的視野中進行討論。

在第一章〈啟蒙的概念〉中,阿多諾與霍克海默描述了啟蒙的特性:對科學與技術的盲目信仰與崇拜。這整個歷史發展過程,使得科學與技術成為現代性出現後的新的迷信與神話。此即書名題為「啟蒙的辯證」之意。正如兩位作者在前言中所說的:「神話早已是啟蒙, 而啟蒙卻又翻轉為神話。」

啟蒙如何倒轉為神話?

對啟蒙而言,神話是以內在力量與帶神祕性質的想像力去控制外在的事物。啟蒙滌除了神話的想像力,代之以形式邏輯與系統推論。在理性主義與科學的經驗論運作下,人類得以以其心智控制自然。自然被化約為純粹的對象性,而事物則被實證科學打上同一性的烙印。啟蒙的理性使得理性自身也被神話化。

「對自然的世界宰制轉向思考的主體自身,對於主體而言,什麼也沒有了,除了永遠同一的『我思』,它必須能夠伴隨我的所有表象;主體與客體都變成虛無。」

啟蒙宰制自然的前提是宰制自身,主體性出現在自我的「我思」的宰制上。思維模仿外在世界,以致控制了思維也就宰制了世界。宰制自然成為宰制本身的物化。作者寫道:「思維把自己物化為自行運轉的自動歷程,模仿思維自己創造的機器,好讓機器最後能夠取代它。」啟蒙使得著重可預期性與實用性的理性成為新的神話,在把外在事物削平為具有同一性的單一同質對象物之後,它使得思維的主體也變得平庸,如事物一般物化。

概念體系的邏輯秩序必須與對應的社會實在結合在一起被探討,藉助於涂爾幹的研究,兩位作者認為,概念體系的分殊化其實是與社會分工的現實關係具有同樣的結構,表現為「社會與宰制的難以分辨的統一性。」概念與知識的結合更助長了這種語言的社會性權力。概念與知識並沒有科學所宣稱的中立性,反而透過它們,宰制關係得以鞏固與增強。

對兩位作者而言,啟蒙的神話代表的是完全理性的危害。理性本身的工具性質被啟蒙的科學極度發揮,它成為生產其他一切工具的工具,完全目的導向。科學知識的本質其實是這種技術運作,它帶有將一切物化的傾向,又具有一種朝向破壞與毀滅的動力。現代戰爭的高效率摧毀、集中營中種族滅絕的理性化機制,被兩位作者視為啟蒙神話化的必然後果。

相反地,初民社會的神話被視為啟蒙與矇蔽的交織混合。神話是對抗恐懼的集體形式。魔法使人類得以在歷史上首度以模仿(Mimesis)的方式「控制」自然。雖然,這種控制只是「對於控制世界的可能性的堅定信心」。在模仿自然的魔法儀式中,自然彷彿被馴服了。在魔法性的模仿之中,主體與客體的二元區分尚未出現,而理性與想像力也尚未被對立起來。存有者之間多重的親緣性尚未被「單一的抽象性」所取代。

然而科學卻以規律的單調重複克制了魔力的流動。「巫術(魔法)的幻象越是消逝無蹤,重複越是強硬地以規律性為由,禁錮人類於不停的循環中,而這個循環被對象化為自然律,使得人類誤以為自己是個自由的主體。」知識的宰制結構同時作用於自然宰制與自我宰制之中。「自我在世界的臣服當中學到了秩序和服從,不多久就把真理完全等同於支配性的思考,沒有思考的明確區分,真理便無法存在。」

為了追溯這種宰制結構的歷史發生,兩位作者在〈附論一〉轉而開始分析西方文化起始的經典原本—荷馬的《奧德賽》。

藉由對奧德修斯神話的分析,阿多諾與霍克海默認為,奧德修斯代表了西方文化中「宰制」的原型結構。奧德修斯所代表的原型個體性,一方面要進行個體的自我宰制,另一方面則要同時宰制自然與社會關係。宰制自然憑藉的是理性與狡詐。神話中的諸神其實是自然的比喻,奧德修斯狡詐地欺騙諸神,象徵的是人對自然的征服。

奧德修斯的旅程則象徵人類經歷過的文化史的不同階段。舉例而言,食蓮花者的故事象徵的是採集的階段;而獨眼巨人則是狩獵與放牧的階段。在兩位作者的詮釋中,奧德修斯體現了所有資本主義社會中布爾喬亞階級所要求的人格特質—理性計算與狡詐欺騙。

在〈附論二〉中,藉由對薩德小說的檢視,道德的階級性與性別宰制的意涵被明確突顯出來。不同於康德所強調的德行的內在自由,德行的來源實質是由權威與階級宰制構成。啟蒙的道德其實是一種身體與欲望的自我宰制形式,表現為一種理性控制的冷峻嚴格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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