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时尚

【小說】基列系列《家園》選摘:基列鎮長老教會二十歲以上的教徒,大多曾在他肩上哭泣過

文:瑪莉蓮.羅賓遜(Marilynne Robinson)

「回家來住,小說系列選摘葛洛莉!基列家園基列教徒太好了!鎮長曾肩」她父親說,老教而她的會歲心一沉。他想為這個念頭流露出一絲歡欣,上的上哭雙眼卻由於憐憫而濕潤。大多「回家來住一段日子!泣過這一次。小說系列選摘」他修正了原先那句話,基列家園基列教徒把柺杖換到比較無力的鎮長曾肩那隻手,再從她那兒接過行李。老教主啊,會歲她想,上的上哭天上的大多主。這些日子,她的禱告全都這樣開始,也這樣結束,那其實是由於驚愕而發出的呼喊。她父親怎麼會如此虛弱?又怎麼會拚命想要實踐他對紳士風度的理解,把柺杖掛在樓梯扶手上,讓他能替她把行李提到房間去?但他這麼做了,然後站在房門邊喘口氣。

「布蘭克太太認為這是最好的一個房間。」他指指窗戶,「空氣可以雙向對流。我不知道是不是這樣。在我看來,每一個房間都很好。」他笑了,「這是棟好房子嘛。」對他來說,這棟房子具體呈現出他這一生的福分,這福分顯而易見,無庸置疑。他也一向知福惜福,尤其是當這福分撐過了特別令人傷心的事。在他們的母親去世後,他提起這棟房子往往更像說起一個老妻,由於它在悠悠歲月裡所提供的舒適和優雅而美麗。

那份美麗不是人人都一眼能看見。這房子在街坊中顯得太高,正面單調,屋頂扁平,窗戶上有遮簷。她父親說那是「義大利風格」,但那只是猜測,或是強辯。無論如何,它就是有辦法看起來既樸素又炫耀,雖然她父親在屋前建了門廊,以配合當地人喜歡在炎炎夏夜交際往來的習慣,門廊上後來爬滿了凌霄花的有刺藤蔓。她父親說這是棟好房子,意思是它有一顆仁慈的心,不管它的模樣有多笨拙。如今庭院和灌木叢都一片凌亂,這他想必也知道,雖然他很少踏出門廊之外。

倒不是說這庭院和灌木叢以前有多體面,即使是在它們的全盛時期。這得要怪他們玩的捉迷藏,還有槌球、羽球和棒球。「你們可是有一段好時光!」她父親說,彷彿如今的略顯荒蕪是一列壯觀的遊行隊伍經過之後留下的五彩碎紙和糖果包裝紙。屋子前面那棵橡樹還在,它比這個街坊更老,也比這個鎮還要老,樹根擠碎了路面,難以估量的枝葉伸在路面之上,橫過院子,樹枝要比一般樹木的樹幹還粗。樹身有一處扭曲,讓他們覺得它看起來像個高大的苦行僧。

他們的父親說,假如他們能夠像上帝一樣用地質時間來看,就會看見這棵樹從地上蹦出來,在陽光中扭轉身體,伸展手臂,沉浸在身為愛荷華州一棵橡樹的喜悅中。從前曾有四個鞦韆掛在它的樹枝上,昭告世人這一家人丁興旺。那棵橡樹靜靜地茁壯,而院子裡當然也有蘋果樹、櫻桃樹、杏樹、丁香、凌霄花和萱草。她母親種的鳶尾花還開了幾朵。每逢復活節,她們姊妹還是能採下滿滿一捧花進屋,而父親眼裡會閃著淚光說:「啊,太好了,太好了。」彷彿她們攜回了某件引起回憶的東西,彷彿這些花只是讓他愉快地想起過去曾有的花。

為什麼這棟昂然挺立的房子讓她感到如此荒涼?如此令人心碎?因為她用的是旁觀者的眼睛,她想。然而,她父親的七個子女盡可能經常回來,也會打電話,寫信來,寄來禮物和一箱箱葡萄柚。孫子輩打從能握住蠟筆塗鴉,就被教導要記得爺爺,再下一代又被教導要記得曾祖父。教區居民和他們的子孫也來探望她父親,其殷勤會讓他的體力不勝負荷,若非新任的牧師向他們暗示了這個問題。另外還有艾姆斯,她父親的知己,她父親長年向他吐露心事,毫無保留,乃至於對他們來說他就像第二個父親,尤其是在這一點上:他對他們的了解遠遠超過了令他們感到自在的程度。

有時候,他們要求父親答應不把他們的祕密告訴任何人,而他也知道他們指的是艾姆斯牧師,因為父親為人謹慎,不會透露任何祕密,除了在艾姆斯那間單身漢的廚房裡,那廚房就像他們父親的懺悔室,他們料想父親在那裡會忘了各種考量。而什麼是父親不該說出去的呢?他們如何去告發傑克,告訴他傑克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或是有意想做什麼。

「我必須知道。」父親說,「為了他好。」所以他們去告發他們可憐的壞兄弟,而傑克也知道,既覺惱怒又暗自好笑,他也放消息給他們,有時是錯誤的消息,在他們當中引起迫切的懷疑,讓他們覺得必須把消息傳遞出去,不管他們有何疑慮,以免父親又得跟警長交涉。他們不是愛打小報告的孩子。事實上,在他們自己當中,他們恪遵「不打小報告」的嚴格規矩。而他們之所以沒把這條規矩用在傑克身上,只是因為他們害怕不去告發他的後果。

「他們會把他關進監獄嗎?」他們擔心地問彼此,當鎮長的兒子在他們家的車庫裡找到他的獵槍。假如他們能先知道,那就好了,他們就可以把槍歸還,免得父親吃驚受辱。至少,如果父親能稍微接到警告,他就能保持鎮定,說服自己,他所感覺到的不像全然的驚慌那麼惱人。

但他們沒有把他關進監獄。傑克站在父親旁邊,再一次道歉,答應每天去掃鎮公所的台階,掃一個星期。他也的確每天一大早就出門了,但樹葉和楓樹的裂果在鎮公所前面堆積,直到那個星期結束,鎮長把它們掃掉。不,他父親總是會替他求情。而擁有這樣一個父親通常讓求情變得沒有必要。再說,這個男孩能夠流利地道歉,就跟柏頓家其餘的小孩能夠流利地背誦使徒信條一樣。

十年的告密,或大或小,由於各方的一份體認而變得更糟,亦即他們時時提防著違規事件,也時時警覺到違規事件即將發生。更糟的是,傑克從不曾以同樣的方式報復他們,雖然這也許只是因為他們的頑皮事件太過微不足道,引不起他的興趣。若要說他們直到今天都還對傑克感到愧疚,這話是稍微誇張了一點。他之所以這麼多年來都不回家,拒絕跟他們有任何來往,無疑是有他自己的理由。假設他還活著的話,願上帝保佑。如今回顧起來,不難想像傑克也許受夠了這一切,雖然他們知道他把這視為一種陰鬱的遊戲。有時候他似乎希望自己能夠信賴一個兄弟、一個姊妹。他們有時會回憶起他曾經近乎坦率,曾經幾近認真地說話。然後他會大笑,但那也許只是出於尷尬。


分享到:

京ICP备19007577号-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