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知识

周芬伶《情典的生成》:後張愛玲學與《紅樓夢》交織中的愛情主題

文:周芬伶

【「情典」文本的周芬織中傳播──張學與紅學的交織中的愛情主題】

前言——後張愛玲學

從一九四○年代研究討論張愛玲至今,已近八十年,伶情幾度轉折,典的的愛張愛玲研究已成顯學,生成也自成一個學派,後張紅樓謂之「張學」。愛玲而張愛玲繼承胡適考據《紅樓夢》,學與開成書研究之端,夢交又與另一個紅學家宋淇相唱和,情主宋為文藝批評派之一員,周芬織中然兩人皆透過《譯叢》將《紅樓夢》、伶情《海上花列傳》定調為「愛情小說」,典的的愛這影響著台灣對《紅樓夢》的生成見解,張、後張紅樓宋皆為創作者,愛玲在紅學中的地位尚不可知,然張將作品財產全部遺贈宋氏夫婦,令其子宋以朗成為張的代言人與研究者,這其中張學之紅學化,紅學之張學化,以及張學與紅學之交織,以及愛情主題之傳播為本文探討的重點。

二○○七年宋以朗回國接管張愛玲的遺著與相關事物,之後的張學有了改變,主旋律出現,其他的次旋律聲音漸小,宋氏父子對張的影響可謂深且遠,然而其時大家還未意識到小宋先生的重要性,在宋氏夫婦與張的筆下,他似乎是活在自己世界裡的數字天才,文學品味未可知。二○○九年宋以朗出版《小團圓》,重要的著作出土,他的序言義正辭嚴,引證詳細,卻產生兩面的回響。

事實上,宋以朗出,史料、傳記與歷史研究已限縮,張愛玲是上海的,也是香港的,她與台灣已隔著一定的距離;之後,《雷峰塔》、《易經》出,其一再重複書寫,令人產生創新疑惑,至《少帥》出,幾無人討論。她是中國的,香港的,但似乎離「世界的」越來越遠。不是作品不夠好,而是她的中文與英文造詣相差太遠,晚期作品是無法翻譯的,該翻的是早期作品,晚期走的穿插、藏閃筆法,是更幽微的,就算她用英文自書,還是失去「張味」光芒。

出完張愛玲重要作品,才是小宋先生的自我展現之時,他出版《張愛玲私語錄》,收集張與宋氏夫婦長達四十年的書信,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史料,讓我們瞭解張的心靈世界,更理解她與他們的關係,彷如脂硯小組與雪芹再現,一個寫一個評,有時評者還引導作者,一種光與影的關係,可以說是張愛玲中、晚年最重要的人,甚至已不能切割。這本書太重要了,小宋先生的耐心與毅力,精算的那面終於顯現,之後出版《宋淇傳奇》,算是他自己的作品,感覺上有點離題,但脂硯小組既是《紅樓夢》這麼重要的人物,張愛玲有宋淇兒子為他立傳,等於讓我們知道影之於光的關係。

有時是影,其實是光,這使我之後的論文焦點轉到宋淇身上,因此覺得宋以朗作為脂硯小組與雪芹的代言人,能說不重要嗎?

馮晞乾先生為宋以朗的忘年知己,他為《少帥》寫評論,文筆老到,他的考證與評點,自成一路,如此造就了後「張學」,此時距離張過世已有二十年,跟九○年代的張愛玲研究熱不同,是伴隨文本出土的解讀,其中有一手資料的詮釋優勢,是文獻學亦是探佚法。

張學從來不是考證的,它先與新批評近,後與女性、解構相應,自宋、馮合作,張學與紅學的命運越來越近,好比索隱派退,考證為主流的彼時,馮以考據證明作者存在,而且一切都必須回到作者自身,這種反潮流,也可看出其叛逆之一面。

馮的《在加多利山尋找張愛玲》總結這十年來他作的張愛玲研究,自然是以考證與文獻整理成績最亮眼,藉著一手資料,我們得以看到〈愛憎表〉(手稿整理及注釋本),這是九○年代《對照記》的一部分,張原本想附在其後作為「後記」,書名擬定為《張愛玲面面觀》,後來嫌「有點尾大不掉」,故而作罷。讀〈愛憎表〉覺得眼熟,它們大多是舊作的一部分,尤其是《小團圓》。馮作了九十一個注解,說明它是張在《雷峰塔》、《易經》、《小團圓》未能出版之後,她難以割捨的部分舊稿。

為此他的〈愛憎表的寫作、重構與意義〉,首先說明它是未完稿,卻是散文稿:「它不是小說題材,是作者坦蕩蕩的自述,既可理直氣壯地將散文內容視為傳記素材,對張學研究者有莫大裨益」,《小團圓》雖是小說,素材是她最珍視的「人生的金石聲」,讀者儘可把它當自傳讀。但我覺得《對照記》與〈愛憎表〉特別珍貴,它的語調接近〈私語〉,常有珠光閃閃的刺點,是張最令人喜愛的文體。

全書最重要的兩篇,當屬〈評《少帥》——民國愛麗絲夢遊仙境〉與〈評《小團圓》——深藏不露的記憶之書〉,當年初讀《少帥》,有點驚嚇,一是作品怎麼這麼短?而且,同樣的情節與句子重複,為什麼沒寫完?另一是被比主文還長一點的評論嚇到,感覺是新手,可是方法是老的,路數有些看不清。

現在重讀一遍,覺得有許多正解,他用的方法以考據為底,神話原型批評(愛麗絲夢遊仙境)為主軸,有點道理,但也有點違和感,因為只注重在變大變小,變形本是神話常有的情節,然它也是個女英雄成長故事或歷險故事,要經歷召喚——啟蒙——考驗——自我實現的過程,愛麗絲只是其中的一種,年紀定在十三歲,恰是女童變成女人的分水嶺,它同時也帶有禁果與樂園的原型:

他歷劫歸來,這對於她是他們故事的一個恰當結局,從此兩人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童話故事裡往往是少年得志,這種結局自有幾分道理。在那最敏感的年齡得到的,始終與你同在。只有這段時間,才可以讓任何人經營出超凡的事物,而它們也將以其獨有的方式跟生命一樣持久。十七歲她便實現了不可能的事,她曾經想要的全都有了。[1]

十三到十七歲,二十三到二十七歲,同樣是四年,已是永恆,這是童話時間,也是神話時間。

有兩個重點很重要,也是全書的亮點,一是《少帥》套用張學良與趙四的故事寫自己與胡蘭成,因此《雷峰塔》、《易經》、《少帥》才是自傳三部曲,可惜前者當時未出,後者未完;第二,作者想藉《小團圓》「帶讀者進——不是人未到過的境界,而是人未道出過的境界」(張愛玲語),馮進一步的解說更清楚:

因此《小團圓》是在「摹擬現實」的文藝原則下,具有邏輯必然性地採取「穿插藏閃」這種含蓄敘事法,先以伏筆若隱若現的道出現實——它最後通常都顯得「恐怖」——顯現出某一個橫切面,隨後才緩緩透出另一面,借懸疑來挑起恐懼,直至最後才藉自己或他人的憶述而全體盡露,帶來「震驚」的效果。這個「隱現——回憶——揭示」的三重結構,不但界定了小說的敘事形式,其實也設定了我們的閱讀方法。[2]


分享到:

京ICP备19007577号-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