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霖東
《2020》(Blade Runner的前生港譯)與仿生人的故事,總共衍生了三部作品。今世紀念分別是小說Philip Kindred Dick的原著小說《機器人會不會夢到機器羊》、1982年雷利史考特執導的出版《2020》與最近上映的續作《銀翼殺手2049》。三部各負旨趣,週年也都有些遺憾,前生但是今世紀念共通的主題就即:當機器與人無異,什麼是小說人?
早在1968年,作者迪克就創造了與今日不寒而慄地相似的出版灰暗未來。在銀翼殺手的週年世界中,大企業掌握一切的前生財富、自然被無所不在的今世紀念垃圾取代、倫理被科技的小說進步淘汰。在絕望之中,出版人們只能透過虛幻的週年體驗獲得一些慰藉。由於人口過少,人們創造了體能與智力都遠勝凡人的仿生人來為自己服務。
然而有些機器人卻不甘自己受奴役的命運弒主逃亡。為了制裁這些外表與常人無異的機械,賞金獵人「銀翼殺手」必須測試人類與仿生人唯一的不同處-同理心,找出這些藏在人群中的機器人。在主角戴克追捕這些沒有靈魂的兇手並將其「除役」的過程中,科技讓人們重新思考一些古老的問題,並使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的事物顯得怪誕而詭譎。
「我知道在這世界中我無處容身,只是,你憑什麼審判我的靈魂?」是卡謬對於本質的提問。而迪克通過機器人提出的問題就是,人類為何有權力審判、制裁機器人,換句話說:甚麼是人的本質?亞里斯多德曾將人定義為理性的動物,那麼在已有機器人取得國家的公民權的今日,更加理性的機器人是不是更加崇高更加具有「人性」?
如果人類的存在只能用生物學的定義來區別,單單只是另一種生物的我們又有何權利奴役非人的一切?演化論證明人非天選,人工智慧剝奪人對理性的獨佔,那麼夾在生物與機械之間的智人,究竟該何去何從?迪克對此的答案就藏在他的圖靈測試中:同理心。
的確,機器至今仍未能發展出真實的情感,但又如何保證這不過只是另一個更複雜模糊的功能而已?再者,同理心作為一種情感,真能賦予人類作為萬物之靈的權利嗎?
即使克服了一連串倫理與定義的難題,銀翼殺手又刁鑽地丟出一個更加難以回答的問題:「即使它真只是某人的財產,你下得了手嗎?」
在電影中主角戴克最終與仿生人瑞秋陷入了愛河直至瑞秋「死去」,而在小說中的戴克就沒那麼幸運了,瑞秋與他的感情其實只是為了使他不繼續獵殺仿生人同胞的伎倆。戴克理應將其除役,但他沒有辦法「殺」了這個自己已經愛上的女人。既然自己能愛上一個仿生人,又怎能冷血地去獵殺剩下的仿生人呢?
憐憫之情此時又繞了回來,產生了新的難題。電影《雲端情人》、《機械姬》都探討了人機之戀的可能,說明人的情感並不會因為對方不是人而消失。如此一來,人即使有權殺機器人,這個手上沾滿鮮血的劊子手,是不是也因此失去了做為一個人的資格?
彷彿是怕觀眾的頭還不夠痛一般,最後又留下了一個伏筆:萬一銀翼殺手戴克也是機器人呢?
小說中有許多電影沒有觸及的有趣議題,在科技發展神速的今天不但沒有過時,反而愈發重要。例如雞頭人。雞頭人是小說中獨創的用語,指的是受輻射影響而智商低於平均的人。這些雞頭人在社會中遭到嚴重歧視,人人視其之弱智有汙染性而唯恐不及。故事中的雞頭人伊西多爾的確遲緩,卻比常人更富有同情心,他於傷害蜘蛛不忍,甚至對仿生人都充滿關懷。在故事中雞頭人是與仿生人的一個對比:雞頭人愚笨,但卻具有憐憫之心;仿生人聰穎,卻冷血無情。雞頭人的存在讓我想到孟子的「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呼應了迪克對於人機之別嘗試做出的答案:「機器也許比人聰明,但只有人具有悲天憫人的人性。」
雷利史考特的銀翼殺手充滿了爭議與批評,其步調被評過慢、有些片段有點不知所云、對原作扭曲頗大且犧牲了一些傑出的劇情。1982年版的銀翼殺手是一部評價兩極的「邪典」——不受主流認可但具有部分瘋狂粉絲,我就是其中之一。雷利史考特確實犧牲了許多原著中的劇情,但是他創造了一個世界。
雷利史考特透過一個個象徵性的暗喻傳遞了絕望而唯美的氛圍,夢境般的超現實畫面帶著觀眾進入賽博龐克的世界。與小說中的破敗相比,電影中的世界是毀壞的,但也是美麗的。廢棄的高樓、大的荒謬的藝妓廣告、空中飛車,電影中的許多畫面都成為賽博龐克的經典,影響了之後科幻電影對未來的想像,《攻殼機動隊》與《駭客任務》也在其中。
反派貝提在電影最後的一段獨白,在各種意義上都是電影史上的經典。其台詞向我們展示出了人工智慧的能力不只超越人類,而是超乎人類的想像之外。但仿生人有了與神一般的能力,卻受限於四年的壽命,成為有限生命的奴隸,死後只能如「雨中淚」一般消逝。其強烈的對比,配上貫穿全片的旋律及充滿象徵意義的畫面,成為了電影的高潮,也被評選為電影史上最佳片段的第六位。驚人的是其台詞竟為演員魯特格爾.哈爾自己的即興創作,更加提升了這段獨白的傳奇性。
值得一提的是,電影中的城市原型就是香港。香港雖然是東方最早西化的富裕城市之一,財富與科技並沒有為這座城市帶來快樂,高科技而低品質的生活使香港成為賽博龐克的在現實的投影。破敗、壅擠的高樓大廈的靈感來自香港的九龍城寨,充滿霓虹燈的混亂東方街景就是香港的街市。賽博龐克經典《攻殼機動隊》也是以香港為原型,為此香港又被稱為「賽博龐克的聖地」。在香港的巷弄裡行走時偶爾抬頭一望,破舊的高樓與混亂的招牌就模糊了現實、電影與未來的界線。
至於新上映的《銀翼殺手2049》太乾淨了,沒有那種賽博龐克應有的混亂。整體上,也沒有像小說一樣提出太多深刻的議題,或是電影強烈的風格。不過公允的說,這個續作是優秀的。虛擬女友的設定雖不如瑞秋深刻,但也能觸動人心,遭到消滅的一景也十分賺人熱淚。劇情繼承了小說峰迴路轉的風格,讓觀眾不到最後猜不出結局,而且敘事手法其實比小說與原作都更加優秀。
作為一部娛樂片及一個故事,《銀翼殺手2049》是一部好作品。但就不若小說能開創一個新的概念、前作能成為一部「邪典」及後世致敬的對像,而只是一部好電影而已。
總的來說,「銀翼殺手」三部作品雖各有遺憾,但組合在一起就構成了一部偉大的經典。小說提出了許多極具前瞻性且深刻的提問、《銀翼殺手》創造了黑色的科幻世界、而《銀翼殺手2049》則是各方面都十分優秀的電影。今年是「機器人會不會夢見機器羊」出版的第50年,其影響力仍然不衰,作為賽博龐克的開山祖師,如C光束在黑暗中一般閃耀。
責任編輯:游千慧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