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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金英夏散文三部曲3】》:經由閱讀,我們得以前往與現實非常相似,但不是現實的某個世界探險

文:金英夏(김영하)

納博科夫(Vladimir Nabokov)在《蘿莉塔》的讀金結尾部分突然加入了關於人物一致性的隨想。

對於讀者而言,英夏閱讀與現文學作品中的散文實非似但實的世界登場人物會因為各自不同的類型,看起來像是部曲不現非常具有一致性的人,所以大家往往會期待自己的經由朋友也具有這種一致性。例如,們得某個我們無論讀過幾次《李爾王》,前往終究不會出現那個善良的常相國王在再次見到三個女兒和她們的愛犬時,完全忘記此前的探險不幸,興致勃勃地喧嘩,讀金用啤酒杯敲打餐桌的英夏閱讀與現場面。同樣地,散文實非似但實的世界福樓拜的部曲不現父親 [1] 不會因為正好流下憐憫的眼淚,而讓愛瑪因鹽份而復活或者恢復生機。經由

不管多有名的們得某個登場人物在書的封面和封底之間如何變化,在我們心中,那個人的命運已經被定下來了。同樣的,我們期待朋友也能按照我們設想的各種邏輯、既定的老套模式行動。因此,一直只創作二流交響曲的X不應該突然寫出不朽的名曲;Y絕對不會是殺人的人;無論發生什麼事情,Z都不會背叛我們。

每當我們聽到有人按照自己內心所認定的一切行事,就會感到滿足,越是素未謀面的人,滿足感就越大。反之,如果結果脫離了我們的判斷,與其說感到震驚,甚至會覺得這也太無恥了。比如說,如果聽到原本在賣熱狗、後來退休的鄰家男人,最近發表了當代最佳詩集的消息,就會覺得還不如不認識他呢。

緊接著這一幕之後,出現了韓伯特.韓伯特的律師帕洛突然陷入愛情,前往印度度蜜月的故事。之後就是韓伯特收到自己苦苦尋找的蘿莉塔的信。他的律師和年幼戀人都過著出乎他意料的生活,這讓他感到震驚。

這個部分意味深長。就像納博科夫寫的那樣(這個部分雖是主角韓伯特.韓伯特的獨白,但似乎像是納博科夫突然跳出來說話),小說中的登場人物在作品中可能會有所變化,但絕對不可能與作家已經寫好的內容有所不同。我們對此都很清楚,只是沒有意識到而已。

春香與李夢龍重逢,兩人初相識的時候,雖都是不懂事的年輕戀人,但在劇情結尾,他們已成為堂堂的官僚和遵守道德的成熟女性。然而如果有人說李夢龍和春香的丫鬟香丹成了親,或者春香從一開始就是壞官僚邊學道的妹妹,我們就會像是聽到「青蛙比大象還大」的話,感到非常無語。李夢龍和春香雖然是想像中的角色,但感覺就像是不變的自然法則。納博科夫借著韓伯特.韓伯特的口,舉李爾王和愛瑪.包法利為例,說明作品中沒有發生的,就是沒有發生的事。

讀者對小說登場人物有所期待,我們對現實中的人也有同樣期待,納博科夫為了說明這件事,舉了這個例子。是的,我們對現實中的人也有各種各樣的成見和期待,但並不像小說的登場人物那樣。小說中的人物和現實中的人,其穩固程度無法比較。

理解和掌握現實的人物,就像坐在小艇上的獵人用槍射鴨子,小艇搖晃,鴨子飛走,因此,其難度和不確定性非常大。但是李爾王和朝鮮時期的義賊洪吉童以不變的樣子存在,變化的只有閱讀那部小說的讀者本身。因此,我們可以說小說如同「第二自然」那般。雖然是從虛構開始的,但不知不覺中,小說裡的世界開始像馬特洪峰或太平洋一樣堅定不移。

小說經常被比喻為夢。奧罕.帕慕克說,小說是「第二個人生」。雖然像夢境一樣,我們在閱讀小說時,也認為內容是真的,但另一方面卻知道並非如此,這一點與夢境不同。

是的,小說和夢境很相似,因為我們相信那就像現實。但其實二者有很大的不同,從睡眠中醒來的那一刻,夢境的真實性就被否定,但小說在閱讀後之仍然存在。雖然我們都知道那分明是虛構的,但它仍然是一個不能被隨意改變的堅定現實。波赫士說,只有兒童和未開化的人,才會無法將夢境與現實區分開來,並講述了自己年幼姪子的故事。

我姪子每天早上都會說自己的夢境給我聽。他當時大概是五、六歲左右。但是,我希望大家能記住,對於數字我實在是沒有概念,所以有可能出錯。有一天早上,我問坐在地板上的他做了什麼夢。姪子知道我有那種愛好,慢慢說道:「我昨晚夢見自己在樹林裡迷了路,我非常害怕,但後來到了空地,那裡有一間白色的木屋。屋內有著像蝸牛一樣彎曲的樓梯,樓梯上鋪著地毯,上面有一道門。您就從那個門裡走了出來。」

然後他突然停頓下來,接著又這樣說道:「但是叔叔,你在那個房子裡面做什麼?」

《哈扎爾詞典》(Dictionary of the Khazars: A Lexicon Novel)中有許多認為夢境比現實更真實的人登場。《哈扎爾詞典》是以七世紀到十世紀左右的傳說民族哈扎爾族神話為中心寫成的詞典式小說,這本書中的許多神祕故事都是以夢境為背景的。例如,被稱為「夢境獵人」的祭司表示「可以(像書一樣)閱讀別人的夢境,或者進入夢境中安穩地停留。」據說,他們甚至可以從他人的夢境中捕獲獵物。這本書還講到既是音樂家、又懂得解讀夢境的優素福.馬蘇迪的幻想故事。據說,他在被派到君士坦丁堡的外交官底下當僕人,追尋那些跟隨人們的夢境旅行的幽靈。

據馬蘇迪的瞭解,如果兩人的夢境中都有對方出現,而其中一個人的夢境構成另一個人的現實,那麼夢境的一小部分總是會被留存下來,這就是「夢的孩子」。當然,夢要比夢中人的現實更短。但因為夢境總是很深的,任何現實都無法比擬,所以總是會留下一些殘渣。這種「剩餘物質」因為無法完全進入夢境中出現的人的現實,最終會流入第三者的現實中,並附著在該處。結果第三者會經歷巨大的難關和變化,他會比最初兩人的處境更為複雜,此人的自由意志受到的無意識支配,是其他兩者的兩倍。

我做的夢構成別人的現實,別人做的夢也許就是我生活的現實,這樣的想法真是太棒了。這不禁讓人想起莊周的蝴蝶夢: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在用文字書寫、付印成書的小說正式登場前的世界,即口傳文學的世界中,夢的地位與現在截然不同。因遺傳性疾病而導致雙眼失明的波赫士,也對與自己命運相同的荷馬的史詩以及口傳文學的世界,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他同時還喜歡代表東方口傳文學的《一千零一夜》,從那無邊無際的龐大故事中,他非得挑出一個與夢相關的插曲。

夢是《一千零一夜》中最重要的主題。兩個做夢的人的故事真的很精彩。生活在開羅的某個人在夢裡聽到了某種聲音,說是波斯的伊斯法罕藏有寶物,要他前往該處。

他歷經漫長而危險的旅途,終於疲憊地到達伊斯法罕,躺在某個寺院的庭院裡睡覺。但是一無所知的他在那裡和小偷混在一起,後來他們都被逮捕。法官問他為什麼來到這裡,埃及人講起夢境的故事。法官大聲笑著說道:「你這個既愚蠢耳根子又軟的人啊,我三次夢到某個在開羅的人家,房子後面有庭院,庭院裡有日晷、噴泉和無花果樹,就在那個噴泉下面藏有寶物。我完全不相信這個謊話。你千萬不要再回來伊斯法罕了,我會給你一些錢,快離開這裡。」

埃及人再次回到開羅,他從法官的夢裡看到了自己的家,他挖開噴泉,在那裡發現了寶物。

優素福.馬蘇迪「一個人的夢會成為另一個人的現實,反之亦有可能」的故事,在《一千零一夜》中也產生了類似的變調。這個開羅人最初做的夢是「伊斯法罕藏有寶物」,但是伊斯法罕並沒有寶物,相反的,有著一位夢裡出現寶藏的法官。他從這位法官的夢裡看到自己的家,因此他再次選擇相信夢境,踏上漫長的回家之旅,最終發現了寶物。因此,「伊斯法罕藏有寶物」雖然不是事實,但他最終找到了寶物,因此夢境也不完全是錯的。

如果用《哈扎爾詞典》中優素福.馬蘇迪的方式重新解讀這個夢境,則更加奧妙。哈扎爾人認為夢雖比現實短暫,但更深邃,就像看不到底部的水井。亦即根據夢境創造現實後,就會產生剩餘的部分。這些剩餘的部分,即「剩餘物質」進入不明所以的人的現實中,會產生奇怪的作用。亦即我之所以做出不符合我風格的行動,是有人將夢和現實相互交換,剩餘部分進入我的現實的結果。莊子的蝴蝶夢是蝴蝶和我等價交換的世界,但《哈扎爾詞典》的夢境和現實中卻有著剩餘的物質。我更喜歡《哈扎爾詞典》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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