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地生活，幸有那一隅

來德生活的外地人，總會在這裡有一個感情深厚的生活角落，盛載許多回憶與感情。那隅

那可能是外地初來時第一個居住的小城、第一座入住的生活學生宿舍、一家每天都去的那隅超市、一個每天上落的外地巴士站，或是生活在家附近的小公園。那裡有愛有痛，那隅記憶著那年不同情感的外地你，有悲有喜，生活有哀有怒。那隅每天上下課後，外地或是生活上下班前後，都經過那裡，那隅使其不經不覺進入記憶，成為你不可磨滅的一部分。

這些地方未必有名，例如柏林國會前地或漢堡愛樂廳，然而你對它的情感卻遠遠比這些名勝大。到你搬走以後，一有空閒，都會再次回訪，吸引力勝過所有名勝古蹟。就算遷到老遠的別國，每次回來德國，就算轉幾程火車再幾程公車，你都不厭其煩。

對我來說，慕尼黑北部的Milbertshofen區就是這一隅。因為這是我十多年前初來德國，在慕市歌德學院參加德文班時，寄住家庭的所在。那裡沒甚麼特別，一座座平房，幾家咖啡店，還有附近幾條分別以哲學家尼采、叔本華和康德命名的街道。在這裡步行往奧林匹克公園，大約二十分鐘。我居德後每次回到慕尼黑，總抽點時間從市中心坐U2地鐵線來到這裡。步出車站後的土耳其咖啡店，再走過一點，在街角的洗衣店，都勾起那年的種種。這裡有一家小餐館，那年好像是意大利菜，今天已變成一家體育吧。

每次重走這段路，都看到站在前面的是年少的自己。我很想拉著他，叫他不要走這麼快，走路要小心，還有教他怎樣講德文、怎樣待人處事。然而我每次想扯著他也扯不到。因為沒有他那年所經歷過的事、所犯過的錯，就沒有今天的我。

來到這裡，就是與年少的我再次重遇，在那家必經的咖啡店內坐下，點杯茶，與他慢慢暢談，方發現我要重新認識他。他那年雖然懵懂，不會待人接物，但他對一切都有種好奇心，有種少年人的衝勁，今天卻已經失去。這刻坐在對面的他是喚不回的，但我感激他教會我的事。

在德國生活，最幸福的不是找到好工作，有個好伴侶，這些固然令人喜悅，但難保一天會失去。最幸福的是找到這一個角落，不論在哪個城市、哪個地點，甚麼時候你都可以回去，讓昔日的自己提醒你已進步了許多。不用回望過去，然而以前許多經歷過的美好事物，都會長伴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