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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得早,卻活得久:悼梅姐

文:舒詠晨(作者為Instagram @anita.mui_ 版主)

梅艷芳人如其名,她走得早寒梅冷艷暗芬芳。卻活然而,得久悼梅梅艷芳也是她走得早熾熱的,如懸在海天一片滿懷倦間的卻活夕陽,灼灼粼光,得久悼梅將欲來的她走得早夜燒得一片赤紅,永垂不落。卻活

她走得早,得久悼梅卻活得久。她走得早二十年過去,卻活人們給她的得久悼梅封號多如繁星:「百變天后」、「舞台巨星」、她走得早「香港女兒」... 她四十年的卻活人生,高潮迭起,得久悼梅比劇本更戲劇,比小說更引人入勝,讀來這麼激盪人心。她像神話裡的英雄,黑暗中披荊斬棘勇往直前,為所愛的事地人皆從一而終。然而,仔細翻過一頁又一頁,她的故事又是這麼轉折複雜,每一步都似是在矛盾中舉步,在衝突中掙扎。

舞台上,她艷麗無雙顛倒眾生,男裝女相層出不窮,鑲滿閃石珠管的華衣,婀娜窈窕娉婷的旗袍,披過無垢白紗,也穿過透視高叉。她的璀璨,折射自香港最紙醉金迷年代的光芒。她早在八十年代初期,出道短短三、四年,和形象設計師劉培基攜手革新香港流行歌星唱片要有 image、演唱會要聲色藝俱全的標準。在她之前,女歌手的風格各人一款,無需張張唱片變身,站在台上斯斯文文正正經經唱歌就好。梅艷芳呢?她剪了短髮、架起黑超,一件厚墊膊大褸,囂張地邊走邊唱「夜會令禁忌分解」,但大眾沒有問「why why tell me why」,一夜之間一街都是「壞女孩」,儘管衛道之士把她的歌禁了又禁。

然而,華麗的鎧甲下,是遍體鱗傷的辛酸。她獲譽為百年難得一遇的演藝奇才,但她的天才,是出身苦、生活難打磨而成的。她四、五歲還牙牙學語的時候,已經將六十年代風行的國語時代曲唸得滾瓜爛熟,已經跑遍港九新界演唱。她成名後憶述小時候賣唱的日子,每晚跑六、七場,由傍晚唱到凌晨,翌日上課也沒有精神,初中輟學後全職演唱,嗓子也唱壞了,本來鶯鶯之聲變了低沉女中音,卻成就了她別樹一幟的磁性聲線。

1982 年,十八年華,她在第一屆「新秀歌唱大賽」一鳴驚人奪得冠軍,從此平步青雲,其實早已唱了十幾年歌。十年後,她已登歌影雙絕的頂峰,毅然退出舞台。一次清談節目中,主持問她為何三十歲未夠就要早早退休呢?她說,在舞台上唱歌跳舞,是她唯一懂得做、做得好的事,她不能接受有天或因年紀漸長體力不繼而演出水準下跌,也不能承受曾經為她著迷的觀眾唾棄自己,她怕連唯一讓自己快樂、能給予自己自信和尊嚴的東西都會給自己一手摧毀。梅艷芳在舞台上超凡入聖,是天賦才華,也是別無選擇破釜沉舟,只能將生命一切完全傾注入去。

她在演藝事業上一往無前,她的百變和叛逆前無古人,於是她成了壞女孩,是叉腰側望 bad boy 的妖女。她也是大眾眼中那個在愛情裡鬱鬱不得所愛的苦情女人,她似乎一直在相夫教子的傳統女性角色和顛覆女人恬靜溫婉含羞答答的先鋒之間遊走,大家在膜拜她的王者之風時,也在嘲笑、挖苦、可憐她始終孑然一身。她信某日某天某角落人群內會有個愛她的他信了好久,但瘋魔一時是她的罪名。她心傷過,也心灰過,但她沒有埋怨太久,她對愛情的渴望最後化成對舞台的忠貞,才有那個在長長樓梯頂端、身披婚紗、夕陽餘暉下揮手訣別的永恆時刻。在最後一次紅館演唱會上,她仍然說,女人最大的心願還是結婚、生孩子,她為情所困所愁,卻以最決絕的方式嫁給舞台,「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她萬人簇擁,但離開水銀燈、卸過了妝後,掌聲歡呼帶不走,回家望著四面牆,無邊的寂寞卻滋養出最廣大的愛。她小時候沒有機會好好讀書,2003 年沙士襲港的時候,她就抵受住癌病折磨,為病患家庭的孩子籌募教育經費。她年少時刻苦上游,走紅後才幾年已慷慨提攜後輩,徒弟許志安和草蜢都不過比她小幾歲。她以前貧苦,成了天王巨星後善用知名度和驚人號召力積極回饋社會,歷年來分文不收的慈善演出可能比她收入場費的演唱會還要多。她面對強權不折腰,幾十場演唱會幾千萬歌酬看得雲淡風輕,但為了愛戴她的歌迷,舞台大小、遠近、奢儉,她都唱,都落力唱。最華麗的舞台巨星,會在寒冬夜晚拿棉被給露宿者,在最黑暗的時候發出最溫暖的光芒。

但梅艷芳不是聖人,她也有叫人抓狂的壞習慣。她不懂愛惜身體老是病,年輕時排解寂寞就玩到通宵達旦,遲到可以遲得很誇張,開工時面如死灰病懨懨,但她拍戲一鏡過、錄音一次完、上台不需綵排、演戲一秒上身,拍檔們只好搖頭苦笑作罷,成龍就說過:「梅艷芳是給我們寵出來的。」她確是值得寵的,她每次演出不論狀態如何都絕不欺場,幕後拍檔們不約而同憶述她如何上台時君臨天下,一踏下舞台時幾近昏厥過去。

她比不少同輩甚至後輩都要年輕,三十五歲已經獲頒樂壇最高榮譽「金針獎」,她的滄桑歷練卻是別人活多一倍時間都悟不來唱不到的。她也懂得人情世故,她受負面八卦新聞的害比誰都多,紋身、吸毒、整容、私生子什麼都給傳媒誣衊過,但她大方不計較,多年來都是記者票選最受歡迎的藝人。她有如反叛卻精靈的小女兒,有時讓人氣惱,卻又不得不疼錫,「香港女兒」的名號大概就是盛載著這般寵溺情感。

這個女兒辭世已二十年了,她的跌宕人生拍成電影,她的遺物已是博物館文物,她在我們心中卻仍然鮮活如昨。或許衝突之間的磨擦,矛盾之間的抗衡,將一切阻力動力轉化成熱能,灼灼華彩,如爐火不冷,如星火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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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Alvin
核稿編輯:Al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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