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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許明涓短篇小說集》選摘:「生一個就夠了,反正有這麼多鸚鵡陪他。」她一定是這麼想的

文:許明涓

學長告白後的藍許隔週,他突然約我,明涓麼多說家裡有養鸚鵡,短篇問我要不要去看看。小說想在這之前,集選學長沒有主動聯繫過我,摘生這麼本來覺得應該沒有機會了,個夠他這麼問,反正我又燃起一絲希望。有這鸚鵡

嚴格來說,陪定他並不能算是藍許我的學長,我是明涓麼多在抗議現場認識他的,那時他高二我高一,短篇我們來自不同學校的小說想學生會,他學權部我活動部。集選我記得那天剛放暑假沒多久,非常熱,他順手拿瓶運動飮料給我就聊了起來。

大學考試放榜那天他傳了訊息恭喜我,我才知道一年前他並沒有考上理想中的法律系,而是念了公行系,和我想像的不太相同。

不過我還是很喜歡他,從見到他的那天就喜歡到現在了。

不知道為什麼,直覺告訴我學長養的鸚鵡是藍色的,和天空是藍色的一樣理所當然,如果是別的顏色,整個世界就會怪怪的。不過其實我對鸚鵡的印象是紅、黃、綠那種熱帶雨林的色系組合,藍色的鸚鵡聽起來不太尋常。

星期日下午,我穿上了水藍色的針織衫與淺灰色短裙,配上一雙剛買不久的茶色短靴赴約,學長看到我就露出微笑,那抹笑容不像是已經接受了我的心意,仍有點尷尬與距離感。無論如何,他笑起來還是一樣可愛。

學長的家就在一條全是賣鳥的街上,店面與騎樓擺滿了鳥,竹籠懸在樑柱上,裡頭擠滿金絲雀與畫眉,一疊疊烤漆籠內的文鳥與八哥,甚至還有小鴨跟小雞。鸚鵡則是放置在騎樓周圍,腳爪掛著鐵鍊拴在站架上,唯一自由的是到處亂飛、偷吃飼料的野生麻雀。

學長拉開鐵門,喧鬧的鳥叫聲傾洩而出,店鋪裡的鐵製鳥籠靠牆逐排擺放,裡頭每隻鸚鵡都睜大眼睛看著我,用盡全身力氣似的叫著。

他家眞的只養鸚鵡,其他鳥都不賣。

「歹勢啦,沒跟妳說養了這麼多隻。」

他說這句話時又露出了笑容,看起來自在許多。走到最後一排,一隻藍色鸚鵡看到我們靠近,用小孩子的撒嬌聲音叫著學長的名字,我聽懂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隻名字是我取的,藍寶。

其實一般鳥店不太會給鳥取名字,因為通常在雛鳥階段,鳥就會賣出去了,這樣牠們跟主人會比較親近。長大後,我才發覺大多數養雛鳥的人都滿缺愛的,他們都希望被某個人依賴,但是在現實生活中找不到這樣的對象,轉而把感情投射在寵物身上。

特別是鸚鵡。之前不是流行那個心理測驗嗎?我記得妳也有傳給我,我覺得鸚鵡的性格就是焦慮型依附,只要稍微忽略牠們,就用各種手段要引起主人的注意,前一秒還磨蹭黏人,下一秒就突然變成機關槍,和我媽經前症候群發作的樣子差不了多少,看什麼事都不順眼。不過鸚鵡除了碎念之外,還會順便把妳啄得滿手是血,根本就是恐怖情人。

喔對,所以盡量不要離鳥籠太近。

很久以前,我們家引進了六隻金太陽、五隻愛情鳥、兩隻玄鳳,都是雛鳥,非洲灰鸚和折衷則是成鳥,比較貴,一般人養不起,是拿來當店裡的招牌。一開始我媽養鸚鵡還不太上手,牠們很嬌貴難搞,要勤換屎盆和墊料,隨時補充營養。雛鳥剛破殼的時候,兩、三個鐘頭就要餵一次奶,不同品種的配方也不一樣,還要記得照顧成鳥的情緒,頭上的毛只要蓬起來就代表有所不滿,平順地塌下來則是心情愉悅,可以摸摸牠們。

「眞是難搞。」

我媽對我爸吐苦水,那年我才三歲,她和我爸就快要放棄籠鳥事業。

其實我們家賣鳥已經賣很久了。最早是我阿公在火車站附近擺攤,他賣的第一批鳥是自己抓來的火斑鳩,後來和朋友合夥搬到陸橋下的店面,那個年代每個人都賺大錢,大家搶著進口大陸畫眉賣給賭客鬥鳥,生意好到不行,我爸和弟妹們幾乎是在鳥店裡度過童年。

沒想到終於輪到我爸當老闆的時候,那座陸橋跟橋下的鳥店統統都要拆除,從獵人那裡批來的野鳥也不能繼續養,要全部放走。我爸看同行紛紛改賣外國進口的鸚鵡還混得不錯,於是決定再賭一次。

但是眞的養了之後,我爸卻發現自己不怎麼喜歡鸚鵡。

「唉,還是台灣的鳥仔比較好啦,不會在那邊鬼吼鬼叫。」

搬到重新規畫的鳥街後,我們全家住在店樓上,有次我爸睡前下樓鎖鐵捲門,不知道是哪隻鳥用詭譎的女聲柔喊我爸的全名,嚇得他摔下樓梯,坐骨神經痛了好幾個月。

可能風水不好或是新環境適應不良,店裡連續死了好幾隻愛情鳥跟玄鳳,那隻灰鸚鵡也變得精神不振,幾乎把飛羽都拔光了,底層的毛炸開來,根本就是雞毛撢子,我爸把牠藏在底層的鳥籠裡,以免客人一進來就嚇得奪門而出。

剛好那時也是我學說話的年紀,我坐著學步車在店裡橫衝直撞,那些鸚鵡的叫聲不斷刺激我尙未發育完全的耳膜,覺得不舒服就放聲大哭。我媽忙著在小房間裡餵雛鳥吃奶,聽不見我的哭聲,我只能雙腿一蹬,學步車用力撞擊鳥籠造成更大的震動,鸚鵡嚇得振翅尖叫,我媽出來看到這一幕氣得把我抓起來打。

後來和我媽聊到這件事,她很驚訝我還記得,連忙道歉。

「阿禾啊,你又沒有說你耳朵痛,我只看到你在欺負牠們。你也知道我們家就靠這些鳥,如果都死光了要怎麼把你養大?」

「拜託,媽,我那個時候又還不會講話。」

「對,你只會在那邊嗯嗯啊啊地叫,快把我急死了,我一直叫你爸帶你去看醫生,他都說再等一下,等神明開示喔,眞的是被氣死。」

「哈,等和尙開示。」

藍寶是我們家從繁殖場引進的第一隻和尚鸚鵡,身上是湖水藍與淺淺的灰,我不太清楚為什麼這個品種叫做和尚,不過自從牠來店裡,就像有法師作法一般,奇妙地改變了鳥店的氣氛。灰鸚鵡不再啃咬自己的羽毛,剩下的愛情鳥生下幾顆成功受精的蛋,我媽又引進幾隻玄鳳陪伴原來那隻,也有幾隻金太陽賣了出去,折衷甚至學電視唱起了卡通主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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