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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巴衝突支持誰?村上春樹的「高牆與雞蛋」論,從來不是指站在「弱者」那一方

文:日本見聞iroha,巴衝原文由Faker所著並獲授權

日本著名小說家村上春樹有一段話常常被引用:

「在高大堅硬的突支牆和雞蛋之間,我永遠站在雞蛋那方。持誰村上春樹無論高牆是牆與多麼正確,雞蛋是雞蛋多麼地錯誤,我永遠站在雞蛋這邊。論從來」

根據物理常識,指站高牆是那方堅硬的,雞蛋則是巴衝脆弱的,兩者一旦相撞必然是突支雞蛋破裂。再加上村上這段話是持誰村上春樹在2009年出席耶路撒冷文學獎頒獎禮的獲獎演講時提出,當時正值加薩戰爭,牆與加薩城在以色列軍隊的雞蛋封鎖下有一千人喪生,事件被國際社會強烈譴責,論從來更出現杯葛耶路撒冷文學獎的指站聲浪。

村上亦有在演講中提及此事,於是很多人便直接將「高牆與雞蛋」和「強者與弱者」劃上等號,再把村上的主張理解成兩者發生衝突時必須支持弱者。每當世界上出現強權欺壓弱勢,他們就會反射性搬出「高牆與雞蛋」的言論,表示應該站在受欺壓那一方。

於是乎,當近日村上接受美聯社訪問論及最新的以哈衝突時表示「我無法說哪一方是對的,哪一方是錯的」,便令很多人無所適從。有人覺得村上改變了立場,亦有人以此嘲笑過往常常將「高牆與雞蛋」掛在嘴邊的人被村上狠狠「打臉」。

然而,村上當初的話語本來就不是那麼表面。他2009年的演講其實還有以下一段:

「那麼,這一隱喻到底意味什麼呢?在某種情況下它是簡單明了的。轟炸機、坦克、火箭、白燐彈、機關槍是堅硬的高牆。被其摧毀、燒燬、擊穿的非武裝平民是雞蛋。這是這一隱喻的一個含義。

但不僅僅是這個,還有更深的含義。請這樣設想好了:我們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分別是一個雞蛋,是具有無可替代的靈魂和包攏它的脆弱外殼的雞蛋。我是,你們也是。再假如我們或多或少面對之於每一個人的堅硬的高牆。高牆有個名稱,叫作體制(System)。體制本應是保護我們的,而它有時候卻自行其是地殺害我們和讓我們殺人,冷酷、高效、而且系統性(Systematiclly)。」

「高牆與雞蛋」更深的含義並非「強者與弱者」(村上甚至從未提及強弱的概念),而是「體制與個人」。

而這也不是村上初次論及「體制」(System)。

村上春樹對「體制」的思考

熟悉村上作品的人都會知道,其小說風格在九十年代後半出現明顯轉變。在1995年3月20日早晨,奧姆真理教成員在東京地下鐵以自製沙林毒氣發動恐怖襲擊,造成13人死亡和約6300人受傷,震驚整個日本社會。村上在2009年發表的長篇小說《1Q84》中的宗教團體「先驅」(さきがけ),便是以奧姆真理教為原型。

事發之後,村上親身訪問了62名那天在東京地下鐵的當事人,並在1997年集結成報導文學《地下鐵事件》(アンダーグラウンド,Underground),後來又在1998年再出版訪問八名前奧姆真理教教徒的《約束的場所:地下鐵事件Ⅱ》(約束された場所で―underground 2)。村上在《地下鐵事件》的訪問形式是讓受訪者自己說話,再原原本本地記錄下來,即使很多內容跟事件完全無關也不絕加以刪減。這其實正是他在2017年發表的長篇小說《刺殺騎士團長》中主角替他人畫肖象畫的方法論。

村上在《地下鐵事件》的後記〈「沒有指標的惡夢」─我們正在往甚麼方向前進呢?〉反思事件時首度提及「體制」(System)。這「體制」其實也不是村上原創,他在文中是引用自文化研究者兼翻譯家越智道雄刊於《世界雜誌》的一篇關於美國恐怖份子「大學飛機炸彈客」(UNABOMBER)泰德.卡辛斯基(Ted Kaczynski)的文章:

「體制(高度管理社會),把不適合的人改造成讓他會感覺痛苦。不適合體制就是『生病』,讓他適合就是『治療』。就這樣,個人自律性地能夠達成目標的權力過程 (power process)被破壞了,而被編進體制強加給他的他律性權力過程。追求自律性權力過程,會被視為『生病』。」[註1] [註2]

是的,這位著名小說家對「體制」的思考是來自一名恐怖份子。

然而卡辛斯基絕非一般恐怖份子,他是高智商的天才,16歲已入讀哈佛大學數學系,25歲更成為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史上最年輕的數學系助理教授。他從1978年到1995年犯下了合共16起炸彈恐怖襲擊,歷時長達18年,期間從未被捕。此案是美國聯邦調查局(FBI)史上最昂貴的一場調查。

GettyImages-1301274454Photo Credit: GettyImages
被捕時的卡辛斯基

卡辛斯基在1995年4月24日同時向多間報社和雜誌社發信,承諾只要《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刊登他的35000字論文《工業社會及其未來》便會從此停止發送郵包炸彈。最終FBI允許刊登,事件亦轟動一時。論文至今仍能在《華盛頓郵報》的網頁找到。[註3]

《工業社會及其未來》詳盡說明了卡辛斯基的犯案動機。在他的世界觀裡,人類正反過來被自己建造的「工業科技體制」(industrial-technological system)所吞噬,喪失了自由,因而痛苦不堪,但更可怕的是人類普遍不覺得有問題,反倒樂觀認為科技發展只會帶來進步以至更好的未來,而阻礙科技發展等同妨礙進步,甚至會視為一種惡行。可是體制其實只會為自身的存續運轉,當某些個人威脅到體制,它便會把這些人標籤為「生病」,要對他們進行「治療」,若不果甚至會殘害或加以驅除。

卡辛斯基認為對「體制」少修少補毫無意義,也不存在只保留良好部分的折衷方案,唯有直接推翻「體制」,令一切倒退回原始社會才是解決之道。於是,他發動炸彈襲擊的目標都是推動著體制的「共犯」,例如大學、航空公司、工程師等。因此對村上來說,卡辛斯基和奧姆真理教的破壞活動在一定程度上互相呼應。

「共同認識」的力量

當然,村上的「體制」只是參考卡辛斯基,兩人的理解有明顯的差異。其中最大的不同,在於他認為完全自律的權力過程並不存在。即使是自律的,也仍依附於「體制」。奧姆真理教的信徒之所以不但願意捨棄「正常」的一切出家,甚至以毒氣殘害他人,正是被麻原彰晃這位具備稀有才能的「說故事者」提供了一套令他們心服口服的另一「體制」(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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