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內容含有劇透）
《進擊的進擊巨人》（下略為「巨人」）是一個關於人類追求自由的故事。但我想除了自由以外「巨人」還包含其他引人深思的人噁內容。例如這部作品有很多場景描述了「噁心」這種情緒。心的心故事一開始，與噁還是進擊訓練兵的艾倫回憶起巨人吞食人類的場景就感到非常反胃；在「瑪利亞之牆奪還戰」中，阿爾敏得知自己吞食了貝爾托特後就忍不住想嘔吐；而在「瑪雷篇」中，人噁瑪雷人看到艾爾迪亞人便感到噁心。心的心
從食物引起的與噁反應，到目睹殘忍場景的進擊感受，以及對特定群體的人噁反感。雖然都可以被歸類為噁心，心的心但三者之間存在明顯差異。與噁首先，進擊第一種噁心是人噁為了保護身體，通過嘔吐去避免攝取有毒食物。心的心第二種噁心則是為了保護「靈魂」／「心靈」。以阿爾敏為例，吃掉同類的行為是動物特有的，所以當他得知曾吞食同類時，無法忽視自己也是動物的事實，「靈魂」因此受到污染。然而，動物不會因吞食同類而感到噁心，所以人類可以通過這種噁心去區分自己與動物。最後，第三種噁心是為了保護自我免受污染。本文將重點討論這種噁心感覺。
道德噁心？
在第四季第三話，萊納回憶起自己潛伏在帕拉迪島的過去。他和貝爾托特、亞妮三人曾在草地上討論是否立即返回瑪雷。萊納主張破壞羅塞之牆，亞妮則說這樣做的話會讓你們很多位朋友死掉，萊納接著說，那些傢伙不是朋友是惡魔⋯⋯亞婭的回應是她快要吐了，並要求萊納不要再把臉靠過來。可以說，亞妮認為萊納很噁心。
要理解亞妮為何對萊納感到噁心，我們可以回顧日常生活中的經歷。例如，當我們看到變態殺人支解案的新聞時，通常都會感到不安和噁心。因此，噁心似乎包含了一種道德判斷：如果某事令人作嘔，那麼我們有理由認為它在道德上是錯誤的。那個會一邊命令亞妮拆掉馬可的立體機動裝置，又一邊想著馬可為什麼會被巨人吃掉的萊納當然非常噁心。但值得思考的是，以噁心作為道德好壞的指標是否真的可靠？
在「巨人」中，瑪雷國實行種族隔離政策，艾爾迪亞人（下略為艾人）被迫居住在收容所，而瑪雷人將艾人視為惡魔。在吉克的回憶中，他年幼時和家人外出時曾被一位瑪雷清潔工潑水，理由是吉克一家人是殺戮行為的惡魔後裔，而清潔汙穢就是他的工作。但艾人的存在又不會真的弄髒地方，現有的艾人也沒有做過錯事，那麼，他們到底有甚麼噁心的地方？
Photo Credit: 木棉花影片截圖 對自我身分的保護
要理解瑪雷人對艾人的噁心感，我們首先需要知道他們是如何建立身分認同的。在瑪雷的教科書中，艾族被描述成一個連續數千年虐待其他民族的邪惡種族，而瑪雷人則是在100年前打敗艾族的英雄。這段「歷史」構成了瑪雷人的榮耀感和身分認同。他們認為自己是高貴英雄的後裔，而艾人是令人憎恨的惡魔後代。因此，他們一看到艾人就會感到噁心。這種噁心感源於艾人侵犯了他們的身分認同。如果下賤的惡魔和自己住在同一個地方，這不就意味著他們的地位差不多嗎？這是多麼讓人作嘔的事。
再以賈碧為例，儘管她同樣是艾人，但她認為自己是善良的艾人，自己跟島上惡魔是不同的。當她逃獄時遇到了卡亞（那位親切的農家女孩），儘管卡亞對她非常友好，賈碧仍然覺得卡亞很噁心。但卡亞並沒有對賈碧做出任何惡意的行為，到底有甚麼好噁心的呢？我想，這份噁心源於卡亞雙重侵犯了賈碧的身分認同。對於賈碧來說，島上的艾爾迪亞人都是惡魔，他們怎麼可能如此善良？他們怎麼會與瑪雷所描述的完全不同？而卡亞的行為更進一步侵犯了賈碧心中「只有自己是善良艾人」的身分認同，因此她表現出的噁心感比平時更加強烈。具體來說，在賈碧突襲飛行船被主角群抓住時，她最多只是說「不要碰我，惡魔」；但當她與卡亞一家共進晚餐時，她顯得渾身不自在，整個身體都在抵抗與他們同枱食飯。
如果你同意瑪雷人壓迫艾人的行為是不道德的事，那麼噁心似乎並不是判斷道德對錯的可靠指標。即使有些人對某事感到噁心，也不會使其真的變得不道德。我想，所謂的道德噁心是因為我們大部分人的身分構成都無法接受亂倫、支解等行為，而這些行為恰好是不道德的。因此，我們誤以為噁心感是判斷道德與否的指標。
從憤怒到噁心：原因何在？
假如瑪雷人仇視艾人，是因為艾人祖先對他們做了很過分的事，那麼瑪雷人對艾人的情緒理應是憤怒。想想日常生活中的經驗，當某人冒犯你時，你通常會對他生氣，而不是覺得他令人作嘔。可是，瑪雷人對艾人的感受卻是噁心。那麼問題來了，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們的情緒從憤怒轉變為噁心呢？要解答這個問題，讓我們先來看看賈碧和卡亞之間的對話。
卡亞：聽說牆外也有人類，還把我們稱我們稱作惡魔民族，但是我不懂為什麼他們會這麼恨我們⋯⋯
賈碧：是因為你們幾千年來都在虐殺世界各地的人啊⋯⋯不要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啊
卡亞：可是我媽媽就生長在這裡，我並不認為她做過那些可怕的事情啊
賈碧：就說了，問題在於100年前你們祖先犯的罪有多嚴重啊。
卡亞：100年前，那現在活著的我們到底犯了什麼錯？⋯⋯ 我媽媽沒有殺過任何人⋯⋯為什麼她會活生生地被啃食？
面對卡亞的追問，賈碧無法直接回答，只能不斷提及100年前的事。但顯然艾人祖先在100年前的行為，不應該由現在的艾人承擔責任。事實上，瑪雷人並無理由對現在的艾人感到憤怒。我認為，瑪雷高層對艾人的壓迫大概是出於實際考慮。他們可能想保持巨人之力以維持軍事優勢，或讓艾人充當勞動力，甚至僅為展示權力。然而，要對其他民族進行壓迫總需要一個看似「正當」的理由。如果憤怒這個理由無法站得住腳，那就將他們抽繪成令人噁心的惡魔後裔吧。
Photo Credit：《進擊的巨人》噁心之用
在進一步討論之前，容我先區分一下憤怒與噁心的差別。首先，憤怒是一種涉及道德判斷的情緒，我們不會對無辜的人感到憤怒。想像一下，當一個小孩在新年時不小心弄壞了你心愛的模型，你非常生氣。如果他的家長表示出歉意，並肯為小孩的行為承擔責任，那麼你生氣的對象就只會是那個小孩。而噁心是一種無視道德討論的情緒。例如，當一隻蟑螂出現在你的房間時，即使它沒有做錯什麼，你仍然會想拿拖鞋拍死它，甚至會用殺蟲劑將它全家消滅。這時，你或許會說蟑螂會散播病菌。但如果有一個不戴口罩又不斷咳嗽四處傳播病毒的人，你又會對他下死刑嗎？實際上，傳播病毒的行為並不是消滅蟑螂的充分理由。但是，對於蟑螂，我們並不會進行道德計算，因為它們不是人，只是讓人噁心的生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