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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佳嫻《以脆弱冶金》:私人感覺的表述並不離地,正是韓麗珠展現「我城」懷抱之處

文:楊佳嫻

在荊棘與貓之間

一九七〇年代,楊佳西西發表《我城》,嫻脆成為香港本土文學重要定錨點;她寫出香港混種文化如何明媚,弱冶人感也寫出對於速度與變化的金私覺憂慮。對於城的表述並不抱認同,一直是離地麗珠數十年來香港各類寫作者的重心,從最通俗的正韓展現亦舒、嚴肅前衛的城懷處董啟章到憂懷深刻的陳滅,都可以看到同一主題如何各自表述。楊佳而這份城的嫻脆認同,近十年來更遭逢資本主義與國家管控日漸凌厲的弱冶人感逼殺,絕望中高高激發起來,金私覺鐵屋中的表述並不抱吶喊。

讀到小說家韓麗珠散文集《回家》,離地麗珠我亦將之視為「我城」大譜系一員。正韓展現所謂「家」,是自小成長、有父母童年的那個空間,是成年獨立後自行選擇與布置的那個空間,有貓陪伴寫作的那個空間,無形政商大手玩弄於指掌的那個空間。所謂「家」,也是這具日日使用熟悉又陌生的肉身,盛載這具肉身的房屋,包納了無數這樣房屋的城市。韓麗珠抒寫心、身、屋、城,探索衝擊這些「家」的力量,縫補衣服裂口一般,文字線索來回穿透聯繫這四個層次之間的關係;最後,再回到空間裡的同住民,比如母親,哥哥,失去的貓和現在的貓。

〈心閣〉寫理髮師開設的小店鋪裡,在上與下之際藏了一處小閣樓,週末夜晚,這裡就變身為爵士樂酒吧。理髮店兼酒吧,令人想起也斯名篇〈後殖民食物與愛情〉也出現類似情節。不過,不同於也斯寫作重點是東西今昔如何交織、差異文化怎樣撞出滋味,韓麗珠看重的則是內向省察。她寫:來到週末閣樓酒吧的人,都能「以高於日常生活一點點的角度」來度過那一夜;但是,閣樓變身,也就只能侷限在一小段固定時光,因為「每個人都是灰姑娘,都有打回原形的必要」。換言之,韓麗珠並不構思一個可供移民、隱遁的烏托邦,她重視現實,我們都可能找到一個縫隙暫時隱身,可是現實仍活生生在那裡等候著,不可逃避;「打回原形」不是懲罰,是必要。

也因此,寫出了〈休養空隙〉。生命如此擁擠,它必須照著一張社會時間表走,拖慢腳步或超出進度都會惹來異樣目光。在香港這樣的大都會,所有空間都有價,而價格則越來越高,擁有空間的人都不容易,都得思量著如何做更經濟的運用。什麼時間做什麼事,什麼空間負責什麼責任,就交會成為我們生活的經緯。這個秩序如此確切,形成壓力,如何奪得一點休息的可能?韓麗珠說,唯有在REST ROOM,洗手間,關上門,切斷他人的目光,可以擁有一點點空隙,清洗皺褶裡的淤沙。也因此,上其他人的、其他地方的洗手間,總是很難完全放鬆,總會在最微小之處找到讓人難安的刺激點。

大都會裡我們只能通過密封的手段,才能取得安全與寧靜。比如〈密封〉裡寫豪宅可能坐落在車站、公路甚至垃圾站附近,不過,住豪宅的人自然會把房子關得密不透風,即使身處地獄裡也能建立無菌天堂。要這麼做,先決條件就是金錢,居住這件事情原本就是非常階級化的,對沒有資源的人,地獄就是地獄。

想想二〇一一年菜園村抗爭事件,那些長期與土地縫合緊密的人、平房與菜園,長期積累才成形的記憶與日常,是認同的核心、情感的後盾,但是開發主義如坦克履帶,總以壓平再造,作為其改寫地方的唯一策略,因為最簡便,也因為簡便,所以最暴力,而在這類暴力底下,最不具資源的人最先犧牲。韓麗珠寫了這個事件給她的衝擊。過去,她的文字給我一種纖細、自省、收斂之感,在〈菜園村〉一文裡,文字風格基本上仍然延續,但加入了一份訴諸於外的堅持。

〈比身體更小的囚籠〉裡,她試圖替人們找到精神力量:香港這座城似乎在消失之中,在所有螳臂擋車的行動裡,卻讓人格外意識到香港確切存在;人們為了爭取公義而被捕,同時也意味著自由的美麗,人們是真的在乎。〈因為在街上流了血的人〉反省了憤怒這種情緒,它是力量,也是陷阱,能為抗爭者所用,也能為鎮壓者所用。當年魯迅接獲青年們的死訊,「怒向刀叢覓小詩」,韓麗珠也說要把收起來的憤怒磨得更鋒利,用在當用之處。

散文一般總認為與生活脈動貼合更為緊密,更能於日常表達中見心血,利用報紙方塊、網路空間,即時為我城畫像,長篇短篇也較其他文類更圓轉自如。《回家》直接控訴的篇章不多,不過占十分之一二,包括〈雨傘和徒勞〉這樣的短篇,則明顯是抗爭運動進行過中即日寫下的。這些篇章被其他對於城、對於空間、對於記憶的私人感覺所包圍。私人感覺的表述並不離地,並不晦澀,更不浮濫,正是韓麗珠展現「我城」懷抱之處。正因為擁有豐沛感覺,才能衍生出對於那些社會事件的憤怒;當她試著闡述憤怒的來源,以及她的城、她的家可能循著什麼路線崩壞,才因此可信可觸,不是乾燥的主張。沒有抒情作為基土,任何意見亦將只是標語的旗幟,而非生長的枝椏。

全書最後,留給貓。寫養過的貓,寫小島上村居日子的貓。不同的貓占住不同位置,以不同方式,或深或淺依賴著人。愛一種動物,學習牠們的相關知識,學習讀懂牠們這個眼神、那個姿態,反過來映照自身。不一定非要把牠們收進家裡,如〈貓客人〉說的,「偶遇時善待對方也是同等的美好」。甚至,在家屋以外的地方,重逢那些偶遇過的貓,也生出一份熟悉,好像家屋的庇蔭延長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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