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热点

朱家安:你是社會的「預設值」嗎?特權是隱形的,就像水裡的魚不會意識到水的存在

文:朱家安

「為什麼沒有異性戀大遊行?」
「我吃飯都不會剩廚餘,朱家值嗎為什麼會需要廚餘處理廠?」

上述意見,安社一個來自學生族群喜歡的預設隱形意識網路論壇Dcard(那篇原文在論壇上被圍剿),一個來自阻擋廚餘處理廠預算的特權政治人物。這兩個意見都受到許多批評,像的魚到水的存大家指出異性戀不像同性戀被邊緣化,水裡而且廚餘真的不會需要處理。在這些大家都同意的朱家值嗎事情之外,這篇文章想要指出,安社上述兩個意見背後或許來自同一種偏誤,預設隱形意識以我的特權生活體驗去衡量別人的生活體驗:

  1. 如果某個問題我沒碰到過,那麼那個問題就不存在。像的魚到水的存
  2. 如果你要求某些我不曾主動要求,水裡也不需要主動要求的不會東西,那麼就代表你要求太多了。朱家值嗎

誤以為自己的體驗有代表性,是視野狹窄的表現

隨著處境不同,每個人在社會上的「使用者經驗」也不一樣。有些人有了小孩或者狗狗,需要推推車上街,才驚覺台灣的公共空間對推車和輪椅很不友善。有些人在講國語的家庭長大,一輩子沒被開過口音的玩笑。

前幾週,一個國小老師跟我分享,他帶學生討論#MeToo議題,男生和女生的反應截然不同。男生問「如果是真的,怎麼會拖這麼久才站出來?」,並擔心那些指控如果是誣告,那被指控的人該怎麼辦。而女生說「天哪,那些女生怎麼敢站出來?以後身邊的人會怎麼看她們?」。這些男生沒有意識到,班上女生的意見正好部分回應了他們的疑問。

在《傲慢的堡壘》裡,哲學家納思邦(Martha Nussbaum)討論物化和性騷擾的關連,用了幾個章節介紹美國職場性騷擾入法的歷史,若現在的美國人在職場能獲得性自主的基本法律保障,是因為一九六零年代一群女性主義者賣力說服以男性為主的美國司法體系,讓他們了解性騷擾是非常嚴重(而且同時涉及歧視)的事情。

在《隱性偏見》裡,美國記者諾黛兒(Jassica Nordell)介紹了神經科學家巴雷斯(Ben Barres)的故事。巴雷斯是第一個公開的變性人神經科學家,藉由賀爾蒙治療從芭芭拉.巴雷斯成為了本.巴雷斯。在評估要不要變性時,巴雷斯曾經擔心,已經習慣他是女人的科學界同儕,在他變性之後會不會用異樣眼光看他。巴雷斯變性之後,許多人對待他的方式還真的改變了——變得更友善。

照諾黛兒的敘述:

「在他變性之後,不曉得他是變性人的那些人開始更仔細的聆聽他的意見,不再質疑他的權威。身為中年白人男子,在開會時不再有人打斷他。在證據不夠充分的時候,別人一次又一次地姑且相信他。他甚至在購物時得到更好的服務。」(《隱性偏見》p.8)

在變性之前,巴雷斯並沒感覺自己身為女性受到歧視,他以為學術界就是如此,每個人都受到嚴苛要求。直到他有了被當成男人對待的經驗,才意識到自己過去的處境有多糟。女生遭受的不公平,女生自己都不見得能察覺,更何況是男生。

社會越多元,每個人自己的生活體驗的代表性就越低,因為存在有越多跟他不一樣的人。一個人越沒意識到這點,他就越可能說出下面這些話:

  • (男生說)現在已經性別平等了,至少我是沒再看到有女生受歧視了。
  • 為什麼要有生理假?為什麼學校要免費提供生理用品?當女生也太爽了吧,那我們男生也要免費的保險套。
  • 為什麼要特別做各種無障礙設施?如果你的機能跟其他人不一樣,你不是該自己想辦法嗎?
  • 為什麼要花時間做母語教育?母語不是應該在家裡學嗎?
  • 為什麼電影主角群裡這麼多女人╱黑人╱多元性別?現在政治正確也太過頭了吧?

說出這些話的人,不會想到:

  • 性別會影響生活體驗,而歧視的處境需要知識和察覺。
  • 「舒緩生理期造成的痛苦和成本」跟「滿足性慾」不是同一種事情(可能也不會想到衛生所本來就有提供免費的保險套)。
  • 之所以需要「為了某些人製作無障礙措施」,是因為器物先為了其他人長成不方便這些人使用的樣子。
  • 你的母語不需要特地學,是因為你沒有在這方面受到被殖民的影響(或者另一種極端情況:你在太深的程度上受到影響了)。
  • 在這個西方文化強勢的社會,過去曾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主流電影的主角都是白人男性、女人都是花瓶、黑人角色都是壞人。這種過去不但本身就是一種不公平的結果,並且也進一步塑造了我們關於怎樣的電影才「正常」的看法。當我們看慣了電影裡只有異性戀角色,難免容易覺得「要加入同性戀角色可以啊,但你得要說明為什麼這裡需要個同性戀,不然感覺很『政治正確硬要』」。

你是「預設值」嗎?

若我沒意識到自己的生活體驗可能無法代表別人,我會傾向於草率的判斷別人的要求是「多出來的」,我會更不容易意識到,自己之所以不需要主動要求,是因為我在這方面剛好是社會的「預設值」。

這裡「預設值」其實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例如,一些汽車做衝撞安全測試時,成年男人的身材是預設值,所以它們的安全裝置就不那麼適用於女生。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醫學和藥物研究上。

就算你在某面向上是社會的預設值,不代表你在所有面向上都是。或許你運氣很好,沒有長成同性戀並因此受到性傾向方面的歧視,但你依然可能是女性並因此被低估智性表現,並且有原住民族某部落的口音因此被認為粗俗⋯⋯等等。

在外表、性別、性傾向、族群、語言、富裕程度等等項目,每個人的狀況都不一樣,當中有些狀態還會隨時間變動。你不能期待自己永遠是天之驕子,大家都有在某方面成為弱勢邊緣族群的可能性,所以一個能看見差異並主動照顧不同者的社會,會是比較好的社會。誰都難保自己有天不會從預設值的籃子掉出去,砸碎在堅硬的地板上。

隱形的特權

但問題在於,在自己碰到問題之前,不容易看到問題的存在。你的特權是隱形的,所以別人的問題也是隱形的。

我手腳運作良好,所以比較不會注意到自己常出入的地方沒有無障礙措施。我不是常被在性方面吃豆腐的性別,所以對於怎樣的性別笑話會冒犯人比較不敏感。若有人倡議增設無障礙措施,我更容易質疑必要性,若有人討論某些笑話是不是不太恰當,我更容易認為他在小題大作。

以當前社會而言,「能自由行動」和「不容易被當成笑料」都是特權(privilege)。特權的特色就是,對於持有者來說是隱形的,就像水裡的魚不會意識到水的存在。如果一個人沒意識到自己擁有的種種特權,就很容易覺得別人是在進行額外的要求,而不是只是吃力的爭取想跟他受到比較接近平等的對待。

如果有人想辦異性戀大遊行,當然可以去辦,但就算沒有異性戀大遊行,這個社會也二十四小時撲天蓋地的宣傳異性戀,因為異性戀是社會的預設值。從家庭形式、宗教習俗到流行文化,這個社會絕大部分的時候都預設如果你是人類那你就是異性戀。這個社會根本不需要異性戀大遊行(but again,如果你想辦還是可以去辦),這就是為什麼這個社會需要同志大遊行,在異性戀霸權底下,多元性別需要被看見,如此一來,其他在性別方面位於預設值的社會成員,才會在各種情況下考慮到他們,並做出更好的判斷。


分享到:

京ICP备19007577号-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