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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我的奮鬥1:父親的葬禮》:我們終其一生都在逃離父親,然而,那些眼淚又是為了什麼?

文:瞿欣怡(作家)

有幾年的書評什麼時間,我很害怕在路上看見救護車,奮鬥父都逃救護車刺眼的親的其生親紅光、刺耳的葬禮嗚鳴,還有透過小小車窗往裡望的們終救護人員,與躺在擔架上的離父垂危的人,總會讓我想起父親。而那十九歲的眼淚又為夏日早晨,父親就是書評什麼被消防車帶走,再也沒有回來。奮鬥父都逃

我們總是親的其生親以為可以逃離父親,但是葬禮最終我們會發現,父親是們終永遠不會退散的夢魘,就算你沒有夢到他,離父你也知道那不過是而那幸運,父親永遠不會消失。

父親是永恆的議題,卻最難書寫。我三十幾歲時,以為我已經夠成熟,準備好要寫父親了,我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一個字也寫不出來。我在心裡反覆告訴自己:「先寫下『我的爸爸瞿海根』,先寫這幾個字,就能夠往下寫了。快寫啊,你這個白痴!」但我寫不出來。我起身走到黑暗的客廳,躺在沙發上,不停地哭泣。

那些愛與傷痕,永遠無法遺忘,也難以被記述。

卡爾・奧韋・克瑙斯高(Karl Ove Knausgård)卻克服萬難,寫了父親的故事。書寫父親真的是萬般艱難,因為寫的不僅僅是一個人物而已,父親,是我們童年的仰望與傷痕,是我們少年的叛逆與逃脫,是我們中年之後,最傷痛的回望。當父親死亡後,我們會明白,不管我們逃得多遠,都逃不掉仰望後的失落;而最終我們會發現,父親一直存在於我們的裡面,因為我們與父親,如此相似,相似到無法擺脫。

儘管書寫困難,但是從讀者的角度來說,閱讀《我的奮鬥1:父親的喪禮》非常過癮。克瑙斯高是個聰明的寫作者,他用手術刀把自己剖開,一層又一層,毫不留情地往裡剖,殘酷到書出版之後,他的親族要告他。

幸好我們只是閱讀者,是旁觀者,雖然感覺疼痛,但那是別人的痛,我們只管當故事看,然後想一想自己的人生,並且暗暗慶幸。

《我的奮鬥》出版後,克瑙斯高的文壇地位被堆疊到最高,六大冊的自傳小說,光是挪威一地就賣了五十萬冊,這套書被喻為挪威版的《追憶似水年華》。有論者說道,這一切都是他精心規劃的。

言叔夏在為此書寫評論時說:「我不認為他在擘劃自己的形象。」我也這麼認為。單就《我的奮鬥——父親的喪禮》來說,中文版將近五百頁的厚度,文字銳利又細微到閱讀時幾乎要聞到挪威森林裡樹皮剝落的木草味、感受到冬日大雪毫不留情地打在臉上的疼痛,以及最後看到父親躺在殯儀館時的血腥味,這是無法「擘劃」的。是他的筆,帶著他的心,走到一處遙遠的地方,那裡有座深不見底的黑潭,他站在黑如明鏡的潭邊往下望,潭水照映出一個他從未見過的自己,一個陰沉冷酷,多愁憂鬱的,像極了父親的自己。

沒有任何人想與父親相似,父親是我們終其一生都想擺脫的惡夢。克瑙斯高的筆誠實地帶著他往前,一步一步,揭開殘忍真相,承認吧,你就是你的父親。

其實,我並不知道為什麼出版社找我介紹這本書,他們對我的童年一無所知,只知道我也是個失去父親的人。然而,有更多相似,讓我在讀到一半,所有證據都還沒有顯現時,我就知道了,啊,他的父親也是個酒鬼,對世界有那麼多不滿,對自己有太多不平,最後,他們選擇把自己喝死。他們用酒精做漫長的自殺,對人生無能為力時,這是他們唯一能做的。

在閱讀這本書的同時,我也看了丹麥電影《醉後的時光》,一邊喝酒一邊看,最後還是沒能把電影看完。喝醉的男人,從來都不是浪漫的,他們不只自我毀滅,也毀滅身旁的人。克瑙斯高的父親,毀滅了自己的母親;我的父親,毀滅了自己的妻子與小孩。

童年的傷口是不會痊癒的,它們會留在心上,變成一個血流不停的小洞,變成我們看待世界的偏見。

讓我們回到寫作,回到克瑙斯高。他在這套書中,用很多很多細碎的片段,來描寫挪威的景致,描寫那些事件發生時的天空,與流動的空氣。無比細碎,卻又那麼強大。剛開始閱讀時,我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囉唆,奇妙的是,以往對描景文字毫無耐心的我,卻一個字也不肯放過,細細地讀完每一行、每一頁。

直到在第449頁,他與哥哥英格威要去殯儀館的小房間看父親的遺體,他用250字描寫下車後,他看到的景象,我才突然懂了,克腦斯高把文字當成畫筆,一筆一筆描繪著現場,鉅細靡遺到彷彿我們也在那裡,在挪威一座小城的馬路旁,眼前是淺灰色的水泥石牆,天空也是灰的,鳥在天空飛著,整排建築物上黑洞般的窗口,像在見證一切,見證我們要一同去看見父親的遺體。

克瑙斯高並不打算讓我們當個輕鬆的旁觀者,他強硬地把我們帶到現場,我們一起嗅聞挪威濕潤的空氣,隨著真相逐漸揭開,心臟愈跳愈快,最後,我們在現場與他一起被悲傷的現實炸裂,一起流血。

他有魄力地用文字把我們捲進去,面對他、面對自己,面對無可逃避的傷痕。

父親終究死了。奔喪的克瑙斯高發現自己置身於故事裡,一個世界瞬間錯位的故事裡。世界還是原來的世界,但也不再是原來的樣貌了,因為我們失去父親。

在最終,他寫道:

我第一次明白我的寫作是為了什麼目的,不僅僅是為了我將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或者是裝著要成為什麼樣的人,當我寫到有關我爸爸的一個章節時就開始哭泣了。我一寫到爸爸淚水就往下流,讓我幾乎看不清楚鍵盤或是螢幕,只是敲打著字。當這些傷痛已經在我身上消失,我感覺不到他曾經存在過,我不知道在哪裡能找到它。我的父親是個蠢貨,一個我不想與他有什麼關係的人,離他遠一點對我來說輕而易舉。這裡說的遠一點不是保持距離,而是根本忽略他,他的什麼事也觸及不到我。情況一直如此。然而,我現在坐在這裡寫著,眼淚嘩嘩地直流。

……我也想表現出我比他出色,比他強大。但或許也只是這樣。我希望他為我感到驕傲嗎?真正地認識我?

讀到這裡,我的父親,他的父親,終於重疊了。那個牽著我上學,聽我胡亂編些小詩的父親,那個得意洋洋說著:「我女兒長大要當詩人!」的父親,那個把自己喝死的父親,也能夠為我感到驕傲嗎?

我們終其一生都在逃離父親。然而,那些眼淚又是為了什麼?

克瑙斯高說:「有愛便會讓人感到痛,在那間房子裡,我有過那麼多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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