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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我的祕密河流》選摘:你的名字「威廉.索恩希爾」就像泥巴一樣,到處都有

文:凱特.葛倫薇爾(Kate Grenville)

第一部 倫敦

威廉.索恩希爾成長於十八世紀末。到處都有他們家每個房間都很小,小說小到連移動一隻手肘都會撞到牆、密河名字桌子或是流選其他兄弟姊妹。光線穿過嵌著破玻璃的威廉窄小窗格勉強透進屋裡,冒著煙的.索壁爐散出煤灰,讓牆壁都蒙上了一層灰霧。恩希爾像

他們家就住在河邊,泥巴巷弄兩側只有一步之寬,到處都有建築物混亂地擠在一塊,小說連大白天也成了「不見天街」。密河名字街道兩邊只有磚牆、流選煙囪和鵝卵石街道,威廉以及老舊崩塌的.索厚木板,木板上面留有很久以前的恩希爾像石灰水劃出來的木紋。一排排低矮的房子彼此緊挨著,從它們座落的泥地延伸出去,後面是製革廠、屠宰場、膠水工廠、麥芽工廠,空氣中充滿了臭氣。

在製革工廠之外,蕪菁和甜菜在陰溼的田地奮力求生。田地之間,以及在籬笆和牆壁後面圍起來的,是太過潮溼而不能耕種的沼澤地,裡面長滿蘆葦,停滯不動的死水閃閃發光。

索恩希爾家族成員有時會冒著被狗追、被農民丟石頭的風險偷拔蕪菁,大哥麥提前額有一道被石頭砸傷留下的疤痕,那一次的蕪菁吃起來就不太可口。

最高的建築是尖塔。這裡到處都是狹小彎曲的街道,無處可去,甚至在沼澤低地也是如此,看不到尖塔或其他建物。有的時候只要有一座尖塔被巷弄轉角遮住,另一座尖塔就會從煙囪後面出現,往下俯瞰。

尖塔下就是上帝的家,威廉.索恩希爾自從有記憶以來,他的生命就隨著位在河邊的「基督教堂」展開,這是屬於上帝的偉大建物。這座教堂大到讓他流淚,教堂門柱上有幾隻作咆哮狀的石獅,他母親曾將他抱高起來,想讓他看石獅子,但他卻被它們嚇哭了。他站在草坪上時,那片空曠令他暈眩,將他吞沒。灌木叢像站崗般排成一排;遠處,人們費力地爬上入口的廣大台階,身形小如昆蟲。他感到暈眩、迷失、躁熱而且恐慌。

教堂內,他從未看過這種拱頂和光線。上帝擁有這麼大的空間,讓住在皮革巷的小孩感到驚駭。

教堂前面的屏風、長椅上複雜的雕刻,如同雄偉的人造物,高高聳立於教堂長椅上的信眾上方。這種空間讓他的存在無限延伸,無情的光線從巨大的窗戶流瀉而下,籠罩著他,讓一切變冷,不留任何親切的影子。對於一個穿著馬褲坐在大椅子上的男孩而言,這個用灰色石材蓋成的地方一點溫暖也沒有。

他對這一切毫不了解,只知道上帝就跟魚一樣陌生。

從他知道自己名叫「威廉.索恩希爾」開始,世界上彷彿到處都有姓索恩希爾的人。首先,第一個威廉.索恩希爾,就是生下來才七天就夭折的哥哥,其鬼魂總是如影隨形。一年半後,也就是一七七七年,他自己來到這世界,父母為他取了和哥哥相同的名字。第一個威廉.索恩希爾是地底的一把塵土,他則是溫暖的血肉之軀,但是已經過世的威廉.索恩希爾好像才是第一個真正的威廉.索恩希爾,而他自己不過是個影子。

河邊有條巷子叫徒勞巷,住著一些遠房堂兄弟,其中名叫威廉.索恩希爾的人更多。有一個老索恩希爾,黑衣領口上那顆皺縮的小頭不斷向前點。還有他的兒子小威廉.索恩希爾,他那整張臉幾乎都藏在黑鬍子內。在聖瑪麗.芒索教堂裡有個十二歲的威廉.索恩希爾,這個大男孩只要逮到機會,就動手去掐年紀最小的威廉.索恩希爾。

當船長的馬休叔叔,他的妻子剛生產,小孩也取名威廉.索恩希爾。他們去看小孩、叫著小孩的名字時,每個人都轉頭笑著看他,期望他也會報以微笑。他想要報以微笑,但是善於察言觀色的大姊看到他的臉色沉下來,接著她用拳猛擊他的手臂說:「你的名字『威廉.索恩希爾』就像泥巴一樣,到處都有。」他心頭立即升起怒火,直接反擊回去,大叫著:「威廉.索恩希爾會充滿全世界!」她這下一如往常般聰明,沒有繼續反駁。

他的姊姊莉西還太小,不會縫床單,但是背小孩綽綽有餘,因此負責照顧小小孩。六歲的她幫忙帶小嬰兒威廉,免得他跌到泥地上,所以對他而言,莉西帽子下竄出的亂蓬蓬粗硬頭髮,比他母親更有媽媽的味道。

他老是覺得肚子餓,這是生活中的殘酷現實;肚子裡有一種啃食的感覺,嘴裡淡而無味,對於永遠吃不飽而忿忿不平。有食物可吃的時候,就拚命把手裡的塞進口中,以便接著抓更多東西來吃。如果手腳夠快,他可以把他哥哥詹姆士剛舉起手準備送進口裡的麵包搶過來,剝下一片大口吞下。食物一旦吞下肚,就沒人能搶得回去。但是大哥麥提也如法炮製,把威廉手上的麵包扯過來,冷酷地瞇起雙眼,就像豺狼虎豹。

而且他老是覺得很冷,帶著某種絕望、想要取暖的憤怒。在冬天,他的雙腳整個冷到腳底,像石頭一樣冰。晚上,他和其他人一邊躺在發霉的草堆中發抖,一邊抓咬穿襤褸舊衣、吸飽人血的跳蚤和臭蟲。

他常吃臭蟲。

最小的兩個孩子合蓋一條毯子,彼此充滿臭味的身體就是最佳的取暖來源。詹姆士年齡大了兩歲,占據了大半條毯子;威廉雖然年紀比較小,卻十分精明。他強迫自己先不要睡著,等詹姆士鼾聲大作,就把大半毯子都拉到自己這邊。

每當他向母親要東西吃,母親總會跟他說:「你怎麼老在喊餓。」但是她一邊說話,一邊得忍住幾乎要把她身體撕裂的狂咳,有時咳嗽似乎是她身體裡唯一強壯的部分。最後她終於有力氣低聲說:「你是個貪婪的小臭蟲。」他聽了之後羞愧地走開,一面還聽得到自己飢腸轆轆的聲音。她語氣裡的不悅,使得他心中有某個部分開始變得冷酷無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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