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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豕.者.月.旁.月.光」的藝術天賦

文:木木日安、豕.吳方正

看到這個題目,月.月.藝術所有人都會問:這甚麼鬼啊!旁.好吧,天賦我想說的豕.是豬膀胱,只是月.月.藝術不好意思說那三個字。俗語說:不怕神一般的旁.對手,就怕豬一樣的天賦隊友。你想得到有「豬」這個字的豕.詞語多半是負面的。說人是月.月.藝術豬,會被告公然侮辱。旁.至於「膀胱」,天賦這個高速公路塞車時會讓人夾著大腿跺腳的豕.器官,感覺上只有出清內容時的月.月.藝術解脫,缺少口腔或胃部塞滿之際的旁.快感。

其實,豬帶給人們非常多的快樂,第一個快樂中外皆然,就是吃了牠(好殘忍啊:東坡肉、梅干扣肉、蒜泥白肉、咖哩豬排⋯⋯(可惡,想吃)。但是,咦?豬膀胱呢?其實,黑白切攤子上的小肚就是,但「黑白」兩字足夠說明勉強的程度:月底花光了22K勒褲帶,將就著切點小肚黑白吃,沒橫紋肌至少還有點平滑肌嚼嚼。而我,就是想幫豬膀胱翻盤一下。它在身體位置有點low,但藝術天賦之高可是超乎想像!

豬膀胱能有什麼藝術天賦呢?第一個是它能屈能伸的大丈夫性格,讓它被拿來做膀胱風笛(bladder pipe)的氣袋。風笛的基本構造包括吹管(blowpipe)、氣袋(pipe bag)、控制音調的旋律管(chanter)以及數量不等的單音和音管(drone)。

風笛通常以動物皮革縫製氣袋,演奏者以十指控制旋律管,抱著氣袋施壓,笛音便可不因演奏者呼吸換氣而中斷。膀胱風笛只是以膀胱為氣袋,比較小,演奏者可也騰不出第三隻手來壓氣袋,這暗示了膀胱的彈性優勢。早期有些風笛沒有單向閥門,吹奏者吸氣時得用舌頭抵著吹管,以免吹進氣袋的空氣倒灌到嘴裡。欸!欸!欸!吹膀胱風笛技術不好還有點噁哪!有不少人說聽風笛演奏讓人想尿尿,難不成膀胱氣袋的視覺暗示?

e590b3e59c96e4ba94Photo Credit:SeniorPlaza.nl
荷蘭小朋友新年挨家挨戶演奏膀胱膜鼓

13世紀下半,在卡斯提爾國王阿方索十世(Alfonso X of Castile, 1252-84)贊助下編纂了一部以中世紀加利西亞語(Galician)抄寫的《聖母頌歌集》(Cantigas de Santa Maria)。《聖母頌歌集》內含420首記譜詩歌,並附有多幅描繪樂師演奏樂器的插圖,其中之一演奏的就是膀胱風笛。

德國巴伐利亞地區梅明根城(Memmingen)的聖母教堂拱圈上,也有一幅1460年前後描繪天使吹著膀胱風笛的壁畫,天使鼓脹的雙頰呼應著膨大的膀胱氣袋。這兩個例子裡的膀胱風笛都是沒有和音管的簡單風笛,但它的樂音可以獻給聖母瑪利亞,顯示神聖殿堂對卑微的豬膀胱沒甚麼歧視。

另一種膀胱樂器-膀胱膜鼓(rommelpot)-就比較尷尬了。和風笛一樣,這種平民樂器也是全世界很多地方都有,名稱各異。膀胱膜鼓屬於膜鳴樂器(Friction idiophones),作法是把豬膀胱繃在作為共鳴箱的罐子上,中央插上一根棍子,拉動棍子震動膀胱薄膜發聲。

「膀胱膜鼓」這種樂器製作起來幾乎不花銀兩,演奏技巧也簡單到無須拜師學藝。但是⋯⋯但是⋯⋯,說實話,還真不容易找到這麼難聽的聲音,我都不曉得是不是還該叫它「樂」(ㄩㄝˋ)器了,不過,膀胱膜鼓可是十足的「樂」(ㄌㄜˋ)器。

老布魯各(Pieter Bruegel the Elder, c. 1525-69)在1559年所作的《嘉年華與四旬齋的爭鬥》(The Fight Between Carnival and Lent)裡,帶領嘉年華隊伍的是一個坐在酒桶上的胖子,他頭頂著塊肉餅,手持串了豬頭、烤雞和香腸的烤肉叉當武器,旁邊助陣的就是一個演奏膀胱膜鼓的乞丐。

cantiga_11Photo Credit:擷自漫遊藝術史網站
《聖母頌歌集》中,樂師演奏膀胱風笛的插圖。

佛蘭斯・哈爾斯(Frans Hals, 1582-1666)在1618-1620年間所作的《膀胱膜鼓鼓手》(The Rommelpot Player)裡,六個小孩圍繞著演奏者,這是說只有小孩能欣賞這種音樂嗎?不管怎麼說,他們天真燦爛的笑容讓人忍不住同樂起來。

這種樂器多半是用作歌唱伴奏的,唱甚麼呢?荷蘭有首搭配膀胱膜鼓的歌:

Ik heb zo lang met de foekepot gelopen, ‘k heb geen geld, om brood te kopen.
Rommelpotterij, rommetpotterij, Geef mij een centje, dan ga ik voorbij

帶著豬膀胱鼓唱遍了四方,掙不到麵包錢
膀胱鼓啊!膀胱鼓!給我一角錢,就走人

很長一段期間,荷蘭小孩在除夕或11月初的聖馬丁節(Saint Maarten),會挨家挨戶唱這樣的歌,有點像萬聖節的「不給糖,就搗蛋」,小朋友們可歡樂了。但是所有人發現門前一堆小孩「鼓」噪著卡門,大概都不會吝於賞給每個小朋友一個銅板,打發他們路過去隔壁唱。

豬膀胱「可以撐開成薄膜」這個性質,不僅讓荷蘭小朋友們過年娛樂,更讓它在繪畫史上發光。簡單說,推進藝術的力量就兩個:傳承與創新,而西方繪畫創新的途徑之一是對現實的觀察紀錄,換句話叫做「寫生」。但是,在工作室裡寫生靜物、人體還好,寫生風景可是挺複雜。進一步講,關鍵在油畫這種媒材。

frans_hals_-_joueur_de_rommelpot_kimbellPhoto Credit:Kimbell Art Museum, Fort Worth.
Frans Hals, The Rommelpot Player, 1618-1620. Oil on canvas, 106×80.3 cm.

相較於水彩蛋彩,油畫以乾性油(亞麻仁油、核桃油⋯⋯)乾後形成漆膜來黏著粉狀顏料,好處是乾得慢,壞處也是乾得慢。另一方面,研磨色料粉末、加上包括油在內的各種獨家配料調製成可用的顏料十分費工,可是油畫顏料乾掉就廢了,所以每次只叫工作室助手像泡文青咖啡似的現磨現用。一個顏色走一趟程序,十個顏色就是十趟。過去大師們都是宅宅,怪不得他們,該怪油畫顏料。油畫風景寫生?不要說每次出門寫生都得帶個工廠,真帶著出去,顏料備好天都黑了。

有人說:范艾克(Van Eyck)兄弟發明了油畫,錯!有人說:油畫顏料鉛錫管是催生油畫風景寫生的主因,還是錯!

早在印象派畫家出生前就已經有很多畫家以油畫顏料戶外寫生了,確定的包括瓦朗仙(Pierre-Henri de Valenciennes, 1750-1819)、湯瑪斯・瓊斯(Thomas Jones, 1742-1803)、康斯塔伯(John Constable, 1776-1837)、柯洛(Camille Corot, 1796-1875)。

雖然這些畫多半很小,時常畫在紙板上,但確是貨真價實的戶外油畫寫生。那麼,他們怎麼辦到的?靠的就是用豬膀胱裝起來的油畫顏料。1757年一本法國繪畫雕刻與版畫辭典就介紹了怎麼做,油畫顏料調好後用豬膀胱裝起來以麻繩束緊,使用時用象牙針扎一個眼擠出顏料。每個豬膀胱顏料袋就蒜球大小,放在畫箱裡方便帶出門,畫張小畫也儘夠了。

constable_paintbox_0Photo Credit:Estate of Sir Edwin A.G. Manton © Tate
康斯塔伯的顏料盒,內有豬膀胱顏料袋,1837。

你可能恍然大悟:喔喔,原來豬膀胱顏料袋是為了戶外風景寫生發明的!對不起,又錯了。世界這麼大,總有人發現自己磨顏料的天份比畫畫高(反過來講也成),只要有市場,任何技能都會形成產業。如同沒有人會為了喝牛奶養一頭牛,同樣地也沒有人會為了偶爾畫張油畫養一個工作坊。只要喜愛戶外油畫寫生的畫家、以藝術為基本人文素養的業餘愛好者與貴婦越多,磨顏料的就成了顏料商啦。

1840年代鉛錫顏料管的發明,讓油畫顏料的保存攜帶變得更方便,但並未立刻取代豬膀胱顏料袋,一直到19世紀末都還有畫家持續使用舊方,原因是顏料製造商各有祕方,畫家買的畢竟是顏料而不是顏料的容器。

但鉛錫顏料管終究有很多豬膀胱顏料袋不及之處:打開後還可以蓋上重複使用、顏料保存更久,結果是⋯⋯今天小學生上美術課都不帶豬膀胱顏料袋了。這整個從豬膀胱到鉛錫管的過程,其實顯示的是藝術產業的分工化,這個分工化的後續發展一直延伸到有藝術史部落格這個東西。所以啊,感謝豬膀胱,讚美豬膀胱!

*本文獲漫遊藝術史授權刊登,原文刊載於此

責任編輯:游千慧
核稿編輯:翁世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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