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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短暫的一生》導讀:用獨特而原創的話語張力,反陳虛構的如何不可能

文: 童偉格

創造者進城:導讀奧內蒂《短暫的小說一生》

拉森望望廣場上的雕像,上面的短暫的生導讀的話題詞驚人簡短:創造者:布勞森,牌子上長滿了銅綠。用獨原創語張他一面曬著太陽吸菸,力反一面心不在焉地想著,陳虛在每個城市和家庭,小說甚至他個人心中,短暫的生導讀的話都有一個安靜而昏暗的用獨原創語張區域,一個類似下水道的力反地方,躲避著命中注定要發生的陳虛事件。那是小說個神祕莫測的區域,裡面總有一些緩緩爬行的短暫的生導讀的話扁蟲,牠們總是用獨原創語張伺機報復,人們無法及時察覺。力反

——奧內蒂(Juan Carlos Onetti),陳虛《造船廠》(El astillero,1961)

1.

關於寫作者生涯,和現實世界的可能關係,鄂蘭(Hannah Arendt)描述過一種深刻的「生疏」(inexperience)。在為班雅明(Walter Benjamin)文集《啟迪》(Illuminations,1968)所寫的導讀裡,她說,「一個時代的印記,常常是烙在那些最少受它影響、距離它最遙遠,卻也因此而吃盡苦頭的人身上」;就像二十世紀前半葉的歐洲局勢,對不幸在其中故去之後,世界才開始認識他的班雅明而言——雖然受迫於納粹追捕,也因此自殺,鄂蘭仍認為,班雅明一生的不合時宜、屢遭困厄與最終絕望,必須追溯一個更長程的文化轉型問題,才能得到妥善解釋。鄂蘭也據此,討論關於「身後名」的基本矛盾:往往,它是以同代人的最高評價為前導。

這是說:因為某位寫作者的「獨具一格」,所以和他同時在場、反思著同樣時代命題的同代人,才能即時辨識出他的獨特之處;但是,卻也正是因為這位寫作者的絕對獨特,所以,彷彿宿命般,必須經過更漫長等待,他的那些「既非現存等級可以安排,也未另闢蹊徑讓自己成為未來類型」的作品,才可能被同代範圍以外的更多人理解;甚至,在更宏觀尺度裡,成為關於那個已故時代的、一個相對更全面的說明。鄂蘭因此,稱呼終其一生,說不上熟悉歐洲現實狀況的班雅明,為「最後的歐洲人」。

我猜想,鄂蘭描述的「生疏」,也很適合用來定義奧內蒂這位小說家,和二十世紀拉丁美洲現實之間的關係;雖然拉美局勢,必然是比歐洲要複雜更多的。一九○九年,身為愛爾蘭裔與巴西裔移民的後代,奧內蒂生於烏拉圭的首都蒙德維的亞。彼時,在布拉格,保險理賠員卡夫卡(Franz Kafka)二十六歲,剛剛發明了工地專用的安全帽,但還沒寫下任何長篇小說。班雅明十七歲,在柏林讀中學,收錄於《啟迪》的名篇〈論卡夫卡〉,當然尚無創作的可能。歐洲的「最後」,仍在各自的青春與未識裡,還沒有以「身後名」逆溯「身後名」,集結成未來我們才理解的,豐碑般的「同代人」。

在地球另半、赤道以南,彼時的烏拉圭,很具體就是富庶歐洲的鏡像,人稱「拉丁美洲的瑞士」。只是,在這富庶國家裡,中學生奧內蒂卻因家貧而輟學,從此,只能在社會對歐洲文明的豐饒仿效中,刻苦自學文學創作。同時發生的歐洲現代小說,可能正是啟蒙年代裡,奧內蒂自擇與私淑的遠方「同代人」。如此,直到三十歲,奧內蒂出版了個人第一部小說《井》(El pozo,1939)。

彼時卡夫卡已故去十五年,未及發表的遺稿,正隨保管人布勞德(Max Brod)流亡到巴勒斯坦。班雅明,則正要走出勃艮第的無國籍者拘禁營,準備穿越偌大法國,走到邊界上、個人絕無預期的一處天主教信眾墓園。要經過再十五年,他的思維才能如實越境,代替他生還。

僅限為數不多的文學友伴,《井》一出版,立刻獲得高度讚譽。只是,對奧內蒂而言,這般讚譽一方面珍貴,另一方面,卻也預告了種種十分頑強的「誤讀」可能。例如:人們習慣將小說裡,孤獨主角的反體制傾向、對應現實的消極反應和虛無態度,簡單解釋為具有社會批評的寓意——確實,因一九三○年代全球經濟危機,烏拉圭陷入了空前而長久的衰敗景況,而這似乎正是奧內蒂所有小說,一致再現的社會氛圍。對此,奧內蒂個人的聲明總是:他的小說「沒有什麼衰敗的寓意」;他的小說有的,僅僅就是「具體的衰敗」本身。

問題是:小說可能沒有寓意嗎?

2.

小說可能沒有現實寓意,而僅僅就是「小說本身」嗎?

或者:一種沒有任何現實寓意的小說,具體說來,應該是什麼樣的小說呢?

卡夫卡追求過這樣的小說。他的創作,是以大量精確細節為基礎,憑此,搭建一個絕對封閉的虛構世界。在其中,主角(所有的K們)一切解謎的努力,都被他們窮盡理性,卻也還是無法明瞭的細節給挫敗。然而,因為這個對我們而言,僅是虛構的封閉世界,卻是對主角而言,唯一僅有、也絕不可能逃脫的真實世界了,所以,繼續被無由地挫敗,就是他們貫徹自我理性的方式。他們貫徹理性,不是為了對他者證明什麼,畢竟,他們連對自己說明真實到底是什麼,都莫名困難。卡夫卡描述了現實對個人而言,具體的無寓意。

然而,卡夫卡小說被詮釋的方式,其實也已經證明過,作者個人聲明的具體無效。因為從布勞德違背卡夫卡遺願,陸續出版、並嘗試詮釋他的作品起,直至一九六○年代,環繞這些作品的更繁多論述,原則上,都是在將作者表明別無寓意的文學創作,給予以重新寓意化,並寄語給讀者的現世。這是說:卡夫卡創造的,那些恐怖而突梯的虛構,在後來的解讀裡,還是全景成為了真實世界的喻體——K們對世界的不解,悖論地,成為我們親解自己世界的一種方式。也就是說:卡夫卡還是幫助我們,理解了真實是如何之不可解。而這,就是寓意。

值得注意的是:也是直到一九六○年代,奧內蒂的《井》才又重新出版,獲得更多讀者。某種意義,對卡夫卡的再(誤)解模式可以有多繁複,這些模式,也就可能多便捷地,應用在對奧內蒂的再「誤讀」上。於是,如果關於「小說本身」的封閉與自足,奧內蒂的追求,從來相仿於卡夫卡,那麼,他在比卡夫卡漫長許多的寫作生涯中,所再更重複親歷的作者聲明無效,也許,可具體幫助我們,理解奧內蒂所對應的現實狀況,與卡夫卡的終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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