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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理學》:陸象山和王陽明的「心即理」學說

文:劉紀璐

第六章 陸象山和王陽明的宋明山和說「心即理」學說

引言

陸象山和王陽明的學說通常被合稱為陸王學派,以區別於程頤和朱熹的理學陸象理學程朱學派。陸象山和王陽明排斥程朱學派「性即理」的王陽主張,而宣稱「心即理」。心即作為一種形而上學主張,宋明山和說「心即理」這一命題很容易被解釋為「心是理學陸象理學終極實在」,從而使人們聯想到英哲巴克萊(Berkeley)的王陽唯心論。正如艾文賀(Philip J. Ivanhoe)所言,心即「當代學者中不乏有人認為陸象山的宋明山和說唯心論否定了獨立於心靈的世界之存在」(Ivanhoe 2009,34)。理學陸象理學在經典的王陽《中國哲學資料選編》中,陳榮捷也將王陽明的心即觀點等同於「生動的唯心論(dynamic idealism)」(陳1963,655/陳2018,宋明山和說547)。理學陸象理學

然而,王陽Ivanhoe正確地指出,陸象山的主張「並未以任何方式否定獨立於心靈的世界之存在,他也確實從未懷疑或質疑物質世界之存在」(Ivanhoe 2009,34)。在以唯心論是對陸王之「心即理」的錯誤解為前提之下,本章將對陸象山和王陽明的觀點做一個不同的分析,將其看作是一種人文主義的道德實在論和實用主義的形而上學(pragmatist metaphysics)。

正如本書導論部分所解釋的,程朱學派和陸王學派爭論的焦點在於要把理置於人性還是人心。前者被稱之為「性學」,後者則被稱之為「心學」。在這場爭論中,學者們一直把焦點放在性與心的對抗上,但這場爭論的性質並未被澄清。在本章中,我們把朱熹的「性即理」與陸王的「心即理」之間的區別,看作為主要是關於人類道德根源的分歧意見。對朱熹而言,道德是超越性的,獨立於人類的概念系統;但對陸象山和王陽明而言,道德是人心的特權。

借用實用主義形而上學的描述,我們也可以說,在這種世界觀中,「道德是一種人類現象,它是在人類世界中從人類生活中產生的,而不是任何預先存在的道德『自身』,或是有如從上遞下的指令」(Pihlström 2005,33)。朱熹要求我們去「格物窮理」,因為理是外在於我們的;而陸象山和王陽明則主張求理於我們自己的內心。換言之,陸象山和王陽明所要建立的觀點是道德並不是通過某種天命而為我們預先建立的。個人之立志為聖,決定了他的價值體系,而每個人自我設定的價值會導致其傾向於以某種特定的方式去尋求「理」。

各個道德主體的特定道德信念(畢竟,在王陽明看來,我們原本都是聖人)共同構成了一個公共的道德實在,由我們共享的情操和關切來界定。這是我們人類所共同參與的道德實在。道德事實是由我們人類所建立的,並且是我們人類可以當下感知到,而不是存在於任何先驗的領域。為了在上述意義上建立道德的客觀主義,陸象山和王陽明必須能夠證明我們在道德意識、道德情操和道德判斷上確實具有共同的主體間共通性。在本章中我們將看到,對這兩位哲學家而言,客觀性是如何表現在人與人的主體間共通性中。

「心即理」與「理具於心」

陸象山的著名口號「心即理」(11:5b-6a)受到各種不同的解讀,特別是在心與理的關係方面。陳榮捷把陸象山的觀點稱為「唯心論」(陳1963,573),而陳來不同意這種解釋,並指出陸象山「並不認為天地之理是人心所生」(陳2005,151-152)。牟宗三認為,這一命題表達了康德式的自主性概念:意志為自我設定個人必須遵守的道德法則(牟1979,10-11)。

Ivanhoe在陸象山的努力背後看到了一種黑格爾主義精神:尋找世界的統一,亦即一個「不僅能解釋而且能認證一個涵括社會、政治以及個人面向的普遍方案」(Ivanhoe 2010,254)。這些形形色色的解釋可顯示我們很難理解陸象山在宣稱心「即」理時的真實意圖。

中文的「即」字,雖然一般翻譯為「is(是)」,但其字義也包括「being close by(接近)」或「inseparable(不可分割)」。所有這些字面解釋都不能給我們一個明確的指示,應該如何去正確地理解心與理之間的關係。不過,從陸象山的文本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到,「心即理」所表達的是心與理之間不可分割性,而不是同一性。

陸象山說「蓋心,一心也;理,一理也。……此心此理,不容有二」(1:3b-4a,陳2018,487)。陸象山主張心即理,但這並不代表他認為宇宙法則是心靈的構造並依賴心靈而存在。按照陸象山的說法,「宇宙間自有實理」(陳2018,491);更進一步而言,「此理乃宇宙之所固有」(陳2018,490)。換言之,當他斷言「宇宙即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時(陸1981,483),他並沒有否認宇宙或宇宙之理獨立於心靈而存在。

陸象山認同孟子的四端說,並主張仁、義、禮、智等道德德性是人心之理。他說,「敬,此理也,義,亦此理也;內此理也,外亦此理也……故曰『萬物皆備於我』」(陳2018,487)。從這句話中我們可以看出,「理」字在陸象山的概念中與在朱熹和張載那裡不同——朱熹和張載的「理」既指心中之理,也指氣中之理。陸象山的「理」概念既不是指宇宙模式(在朱熹的意義上),也不是指氣化運行之秩序(在張載的意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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