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聖凱（桃園市空服員職業工會秘書長）
林婉瑜老師是利用台灣非常具代表性的女性詩人，喜歡文學的詩作上營人，應該多少都讀過林婉瑜老師的和空紅線詩，我個人十幾年前買過《剛剛發生的服員犯生事》，後來也讀過《那些閃電指向你》和《愛的情段長二十四則運算》中的部份詩作。
以前完全不能想像，感機抗爭會碰到林婉瑜老師的造曖作行詩，變成了現實，昧氛也非常沒有現實感，圍當因為對喜歡林婉瑜老師詩作的銷手人而言、對長榮空服員而言，榮航人都太過荒謬了。空侵
長榮航空從十月開始，而為在長程航線商務艙發放迎賓小卡，利用刊有林婉瑜老師的詩作上營詩，如果故事只停在這個地方，確如林婉瑜老師所言，就會是一件文學的盛事、美事，可以單純浪漫地說，詩在高空中飛翔。
詩的部分文字如「要取得你的最新畫面」等，具有對不特定對象的曖昧情感，可以是對友人、對愛人、對想見不能見之人，就詩的技巧和多義性而言，這理應是正面的，但長榮航空要空服員在詩卡上親自簽名交給乘客，就讓全部都變質了，這是個非常不合理、簡直糟透的行銷操作。
一來，從乘客的視角而言，他們並不清楚空服員在詩卡上親自簽名，是服務流程之一、是強制性的工作，部分乘客自作多情，誤會不是詩卡作者的空服員，之所以特別簽名，是獨獨對其有好感，便衍生好幾起，乘客反過來搭訕、邀約空服員，讓空服員非常地困擾。
二來，從空服員的視角而言，詩卡已有作者的署名，詩不是空服員寫的，詩中的情感也不是空服員對乘客的，要空服員簽名完全毫無道理，因為這等於是要空服員用自己的名義，對素昧平生、萍水相逢的人，表達根本不屬於自己、也不想要給對方的情感。
常理而論，就算詩卡上已有作者的署名，人被強制要在自己沒有個人情感認同的文字上，簽名給一個沒有個人情感認同的對象，仍然不會有人覺得愉快。
事實上，不喜歡詩的人本來就不在意詩卡，喜歡林婉瑜老師的詩的人，也不在意發放詩卡的空服員有沒有簽名。
再往深入說，空服員是一個勞動密集的工作，不只是開關門、安檢和作服務的體力勞動，盡可能溫和親切地面對所有乘客的需求和問題，也是高強度的情緒勞動，這是空服員的工作紀律，和個人對個人的情感，是有明確界線的。
空服員代表長榮航空時行禮如儀，也可以充滿溫度和情感，但這終究是停在工作現場、停在公共領域的情感，不是私人的情感，而是空服員的人設。
就像《我推的孩子》提過，人設是盔甲，是用來保護自己的，但長榮航空要空服員在詩卡親自簽名交給乘客，要空服員在不屬於自己的情感、不準備給乘客的情感上親自簽名，利用文學和利用空服員的情感，在機上營造曖昧氛圍當作行銷手段，已經刺穿人設的盔甲了，已經逾越空服員將工作現場和私密內心分開的界線了。
這是會痛的，只是人的內心，不行動就看不見。
所以空服員非常反彈，發起集體拒簽的公開行動，我們要告訴航空公司這條私領域界線的存在，是生而為人的紅線，我們要告訴所有已經誤解、以後可能會誤解的乘客，空服員沒有要讓個人私密的情感，成為附屬於服務和商品的一部分。
林婉瑜老師的聲明，反覆強調她有簽名，但爭點都不在作者簽名，而是為什麼要空服員再簽名。
林婉瑜老師的聲明，也反覆強調，文學和文學創作者是弱勢，長榮航空新的行銷，能讓文學被看見。
這是一個事實，但一個事實不會抵銷另一個事實：
勞動相對資本也是弱勢、空服員相對長榮航空也是弱勢、女性相對父權也是弱勢。
所以長榮航空有權力對外聲明，詩卡頗受乘客好評，而不顧空服員反對自己的真實情感、私密情感變成商品。
不少評論指，林婉瑜老師的詩，是突破女性在情感中的被動狀態，建構女性主體的位置。但這樣子美好的詩，被長榮航空利用後，徹底變成了反效果，空服員被強制進入情感中的被動狀態，解消了人的主體的位置。
我完全可以理解林婉瑜老師說的，作者無權左右長榮航空的決定，但林婉瑜老師仍然是可以選擇的，而林婉瑜老師的選擇是，分享長榮航空的新聞稿內文。對長榮空服員而言、對不認同女性和空服員的情感變成商品、對部分像我一樣喜歡林婉瑜老師詩作的人而言，都是非常傷感而遺憾的事情。
不知道林婉瑜老師能否理解，唯有長榮航空停止要空服員在詩卡上親自簽名，文學才能回歸文學、人真實的情感才能回歸個人，然後被看見。
想起林婉瑜老師《愛的二十四則運算》中有一首〈對與錯〉：
「你愛的人是錯的，可是你的愛是對的。」
你的詩是對的、你的情感是對的，長榮空服員爭取性平、想保護自己珍貴的情感，也是對的，可是長榮航空逼空服員在詩卡上親自簽名給乘客，是錯的。
王爾德曾言，人間最大的悲劇，是對與對的衝突。期盼這件事情，能回歸到對與錯的衝突。
- 詩人林婉瑜的臉書回應
本文由作者授權轉載，原文發表於此
延伸閱讀
- 長榮「迎賓詩卡」爭議：利用乘客對空服員的遐想，刻意造成曖昧情感，難道不是航空公司計畫的效果嗎？
【加入關鍵評論網會員】每天精彩好文直送你的信箱，每週獨享編輯精選、時事精選、藝文週報等特製電子報。還可留言與作者、記者、編輯討論文章內容。立刻點擊免費加入會員！
責任編輯：潘柏翰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