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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聲辯才博」》:孔子所謂的「君子不器」,就是不拘泥或堅持工具性的理性或知識

文:李弘祺

君子就是想像性或不堅持工具性知識

在〈工具、鉛筆與橡皮擦〉一文裡,聲辯我主要是才博持工想指出不管是什麼學問,都必須以創意或創造力作為它的君不拘泥具性理想或目標。這一點是或堅不分自然科學或人文科學的。我又提到了工具這個觀念。知識我對這一部分沒有說得很深入。想像性或由於工具和孔子所說的聲辯「器」相似,所以現在就先從孔子講起。才博持工其實我很不想以孔子來開始寫文章,君不拘泥具性簡直就像香港人說的或堅,這是知識「講耶穌」:講一些不着邊際的大道理,惹人討厭。想像性或

不過,聲辯今天就來個例外吧。才博持工先替孔子打抱一下不平。

孔子的話有很多都沒有真正得到重視,更不用說實踐。例如他答應去見衛夫人南子的事,兩千年來,不知如何解釋。不過這也就算了,因為這是男女私情的事。但是有的話應該如何解釋,那就很有關係。例如他叫我們要「以直報怨」,但是我們卻比較常聽到「以德報怨」,對「直」這個字,不甚了了。

事實上,我覺得亞里斯多德的「equity」或許可以幫助我們對「直」作出一個更為廣汎的了解。當然,中國人對於類似「equity」的觀念並不是沒有發展,例如費孝通(1910-2005)說中國社會及人情關係是一種「差序格局」,這就「equity」有相似的地方。但是中國人講究的是道德的關係,與亞里斯多德關心的分配正義還是有一段距離。所以儒家的許多信念,我們既然不可以用宗教家的信仰來對待他們,信守為天下的至理,那就必須不斷地重新加以解釋,使它能日久常新。

事實上,就是基督宗教的神學家們也對《聖經》不斷地做出再解釋,這才使得它能永續發展。孔子說,「人能弘道,非道弘人」。這裡指的不只是道德的實踐,而且也應該是知識的發揚。相同的,孔子說:「君子不器」。這句話大家常常引用,但是什麼是「器」,歷來很多學者有各樣的說法,但是很少舉出實際的例子。只是我們都知道,它就是君子的對立面就是。歷史上有誰是「器」的代表,那倒還沒有人具體提過。

一般地說,我們認為「器」指的是專業,因為專業是謀生的工具。孔子是貴族的後代,嚮往的是以前君子的生活,不要專業的知識或工作。君子具有所謂的通識(禮樂射御書數),是用來領導人的。至於維持生活的勞動力主要是來自老百姓或甚至於奴隸(孔子的時代,奴隸只限於做家庭的工作,已經不是農耕的主要勞動力),這些人當然不是君子,所以「君子不器」。

專業的、勞動的知識在孔子看來是用來從事生產和服務人的,不是君子必備的知識。這樣的看法合乎他的歷史背景,也變成了他對君子的定義。今天,我們的社會已經比他的時代複雜太多了,所以許多專業(像律師、藝術經紀人、教授、企業的董事或經理)人士也可以說是從事君子的職業,只要他們的行為合乎道德的基本要求,那麼他們常常也是社會的意見領袖或人們追求的理想。我們不再因為他們是專業人士而瞧不起他們。就是教授,雖然他們的知識很廣博或深入,但是畢竟學有所專,很難符合孔子所說的君子的標準。

例如說,今天大部分的博士教授們對「樂」有修養的人恐怕很少吧!至於「射」,那就更不用說了。唐代以後,君子就是讀書人,他們要學的除了經書之外,已經漸漸改變為琴棋書畫,看似對君子的定義作出了比較合乎時代的詮釋,但畢竟還是不能清楚地說出什麼才是「器」。拿廣義的社會地位或經濟階級來作為思考的依據,這是行不通的。

韋伯是二十世紀的偉大社會思想家,他把知識(他用「理性」這兩個字,指人用他的心智來追求的知識)簡單地分成兩種(其實是四種,但是我們現在只談韋伯比較關心的兩種):一個是帶有「價值取向」的理性,它是我們所懷抱的價值或道德信念;我們使用它來處理我們安身立命的方法。一種是「工具理性」,它是我們為解決生活的需要或研究客觀外在的事物時,所使用的理性;它追求的是最有效的、最適合的方法。我這樣簡單解釋韋伯精深的社會哲學的理論,因為不是做學術的探討,而是要點出人類使用思考(頭腦)不外是要解決人生意義一類的大問題,或者是要解決現實生活的實際問題。因此一個是價值性的,一個是工具性的。

韋伯這樣的理論,說來很有意思。我們除了解決日常生活經常要依賴知識,用它來解決衣食住行,遨遊太空、探討奈米世界的問題之外,也常常不免反躬自省,問到底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發展原子彈的目的又是什麼?人生究竟又是為什麼?後者就是所謂的價值取向的理性思維。而工具理性當然就是前者。韋伯並沒有把兩者分高下,而且認為所有的人都會使用這兩種理性。但是顯然的,我們會認為價值取向的知識(像哲學、神學、文學、藝術或史學等等)比較根本,也可能更為重要。孔子說「君子不器」,他的內心或動機應該與我在這裡所說的十分相近。

在西方近代思想史裡,開始拋棄人格神(傳統基督教的上帝)的信仰之後,對於價值的問題就起了很重大的改變,充滿了危機。人活著是為什麼?人應該選擇什麼?這些問題的思考,促使思想家們開始懷疑人的理性是不是只夠探索像物理、數學或生物學一類的知識?感情是什麼?它不是不理性麼?人何以能行善?人應該用什麼樣的知識來創造完美的世界,避免人行惡?這就是十八世紀下半以來把知識分為兩種的張本。德國的哲學家或社會思想家們最熱衷處理這樣的問題。他們開始覺得光是人的理性不能解決宇宙間所有的問題,特別是與意義或價值有關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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