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深綠野分
〈跟蹤狂 VS 偷拍魔〉
你喜歡觀察人類嗎？
觀察電車上坐在對面的小說像人，想像他是世上神個什麼樣的人。其實我很喜歡——我可以想像你害羞地笑著這麼說的多選臉。
屁啦，摘網我說的上濫觀察人類才不是那麼膚淺軟爛的東西。在星巴克坐附近那個戴粉紅針織帽的個資女的在喝黑咖啡所以這樣那樣、想像速食店裡那個邊哭邊吃油膩膩的洪水薯條的中年大叔發生了什麼事，這些怎麼樣都隨便。處氾你要妄想是且都你的事，但你又不是們自福爾摩斯，不可能看一眼就猜中那是己招個什麼樣的人。別忘了，小說像福爾摩斯是世上神虛構的。
我來告訴你什麼是多選真正的觀察人類。首先，摘網要上網。少扯什麼沒機器。沒錢，看是要去免費的圖書館還是網咖，自己想辦法。
不用說，網路上個資就像大洪水四處氾濫。部落格、社群網站、附員工大頭照的企業網站。誰在哪裡吃了什麼、今天見了誰、小孩的年紀、父母的病歷，想知道什麼都有。而且都是他們自己招的。哈哈哈，多可笑。
當然，警戒心強的人會提防洩漏個資。即使把美食照PO上社群網站，也不會標明和誰吃、在哪家吃。但是無論什麼樣的照片都有滿滿的資訊。餐桌有沒有木紋？牆壁的顏色，拍攝時的光影。好比裝在特色藍餐盤裡的炸雞。就算跟他同席的追蹤者沒有不小心洩漏店名，只要搜尋炸雞圖片，找到盛在同樣藍色的餐盤裡的照片就賓果了。去查評論餐廳的網站，十有八九就能找到那些人平時出沒的地區。
那要如何進一步縮小範圍？如果是距離我的所在地一小時以內的地點，就立刻前往。進店裡轉一圈環顧四周。就算上傳到社群網站的自拍照修過圖用馬賽克碼掉臉，從服裝、髮型、體形也大致看得出來。如果沒看到氣質相似的，就到下一個可能的地點。不過呢，有時候有些聰明的，會在離開店家之後才上傳照片，所以難免會撲空。
這才叫觀察人類。這比運用自己又老又廢的想像力，為你在電車、餐廳裡看到的陌生人塗鴉科學多了。所謂的觀察就是這樣做的。觀察鳥類也是躲在樹蔭裡，拿著雙筒望遠鏡，看牠們是什麼叫聲、跳什麼求偶舞、在哪棵樹上築巢、在哪裡覓食吧。誰會去管鳥的個性，更別說牠們在想什麼了。憑想像自己在那裡判斷然後自己有同感，不叫觀察。
我家有兩台電腦，一台平板。其中一台電腦是工作用，一台是觀察用，而平板則是作為進一步觀察的工具，為保險起見，用的都是不同網路公司的網路。
我的正職是窮插畫家。出畫冊、畫小說和商用書籍的封面那些是做夢比較快，我平常是靠企業外包再外包的微薄工作混飯吃。工作用的電腦乾乾淨淨，電子信箱和社群網站的帳號都只有一個。PO文也是標準的好學生，頂多是偶爾和很熟的網路新聞編輯喝酒時，抱怨一下說希望他們給常炎上的那些插畫家辦個網路素養講座。私底下，我明明就是有好幾個不同人格的社群網站帳號，根本沒把素養當個屁。
推特、IG、臉書，及其他種種——第二台電腦完全顯露我的本性。管理偽裝用帳號、追蹤常PO文的人、放所謂動態時報的畫面。
這可是一片混沌。豪雨後的濁流就是這種感覺吧？要是同時看幾百個人一起講話，就連我也會真的恐慌發作。但只要稍微忍耐一下，濁流裡就會流出感覺不錯的PO文。有人會冒冒失失不小心洩漏個人資訊。我就會有種釣到笨魚的心情，登入我登錄在平板的特別帳號「鷹眼」，追蹤他（因為用的大頭貼是復仇者的傑瑞米．雷納，大家都誤以為我是鷹眼迷）。
「鷹眼」追蹤的，都是常不小心洩漏個資的帳號。
我懷著獵人的心情，縮小帳號的活動範圍，有時候裝作人畜無害的追蹤者發問，一得到線索就前往現場尋找本人。找到時的那種興奮和優越感真的會讓人欲罷不能——不過，我絕對不會對本人出手。因為沒那個必要。
我只是想找出、觀察某個人的作息而已，沒有任何加害的意思。只是想得到從丁點資訊掌握真實的快感而已。就這個層面而言，我也許也得了福爾摩斯病。
總之，我和那些盯住喜歡的人並施暴的噁爛變態不同。我的人類觀察是科學的、健全的，就像一種運動，而且我也不在乎性別和年齡。查出來滿意了，就刪除資料解除追蹤，忘得一乾二淨。
現在，我正設法查出獵物之一的住處。
他的社群網站突然出現在我的第二台電腦上。正好就在我按X關掉最近常看到的「你的網路使用習慣安全嗎？」的網路廣告之後，出現了一個我沒聽過的社群網站「NEXT」的報導。
現在是社群網路的全盛時代，新的軟體前仆後繼地出現又消失。我心想這一定也是那些不怎麼樣的軟體之一，但點進報導附的連結，設計精美得令人吃驚，使用者看來也很多。這麼優秀的社群網站橫空出世我竟然沒發現。
都怪這陣子一直工作一直熬夜，鬆懈了。我一面對自己資訊疏漏感到丟臉，一面開設帳號，立刻開始尋找有沒有吸引我的PO文。
這個名為NEXT的社群網站，怎麼說呢，就是近未來。雖然有追蹤這個概念，但沒有時間序列的動態時報，PO文一則則飄浮在銀河系的主視覺空間裡，讓使用者去追逐捕捉。就是上、下、左、右、前、後四面八方都有貼著文字或照片的紙片。抓到一張，相關的PO文就會排成一列。從中點選要看的，但裡面有的閃著紅色有的標了藍線。我看了使用指南，他們是由管理網站的AI找出使用者偏好的PO文，以顏色來顯示。
老實說，這個用起來有夠累。會眼花。很難找。而且靠AI來判斷這一點就是讓我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