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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人說》:在社區的人眼裡,是「瘋女人和傻子」;在醫生眼裡,是「康復患者和患者」

文:穆戈

壓抑的瘋人性欲望——強迫症

我輪值到CDC隨訪出院病人時,參加過一個康復患者的說社相親。她叫淑芬,人眼三十四歲,裡瘋離異單身,女人病症是和傻患者和患思覺失調症伴隨嚴重強迫症。我隨訪時她已經出院一個半月了。醫生眼裡

這場相親非常尷尬,康復我幾乎是瘋人如坐針氈地度過了一小時二十分鐘,雖然兩名當事人都無知無覺。說社媒人介紹來的人眼男方,也是裡瘋個患者——精神發育遲滯(也就是俗稱的智力障礙)。我本以為照淑芬的女人性子,應該會當場給人難堪,和傻患者和患我都準備好善後了,醫生眼裡結果沒有,她很安靜地看著對面的男人。

四個月前淑芬入院,主訴是思覺失調症和強迫症。她是個海歸,在國外讀研時因為病情而肄業,回國後做了一名幼教老師,沒做多久,也離職了。她身上有種文化人的精緻氣質,主要突顯在遣詞造句上。哪怕住在精神病院,她也要顯出一副與眾不同來,似乎跟身邊這些患者有雲泥之別。

我和她聊過一次後,就再沒第二次。她的姿態讓我無法和她聊出什麼有效內容。她是遭了「閹割」的文化人,沒能在國外修學畢業是她心裡的一根刺。她於是更濫用那股子文化特質,像撒野一樣四處控訴,控訴這身讓她肄業的病。醫院也被她搞了連坐,好像她發病跟這滿聚精神病患的醫院脫不開關係。

她的臉上常布陰雲,對主治醫生都不冷不熱,每次聊完拔腿就走,生怕醫生與她攀談一般。我旁聽過一回,見識過她把主治醫生堵得啞口無言,臉上露出輕蔑。

總而言之,淑芬似乎很擅長讓女人「討厭」她。大概是發現了這點,淑芬的主治醫生從女醫生轉介給了男醫生——劉醫生,治療順利了些。

她的思覺失調症,陽性症狀不明顯,陰性症狀稍多些,治療還算順利。至於強迫症就複雜多了。來醫院前,她在家總是一天幾十次地開關冰箱門,懷疑冰箱會漏電要爆炸。她總是忍不住把手指伸進家門外卸了的門鈴洞,一天好幾次,只要看到那個洞就要伸進去,想確認裡面有沒有電。不只如此,她還破壞整個社區的門鈴,非要把別人家的門鈴也鑿個洞。

她來精神病院,是社區居委會送來的。那時她在發瘋,用一把螺絲刀搗碎了別人家的門鈴。工作人員把她綁起來,送到醫院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淑芬。她披頭散髮,穿著睡衣,手上攥著一把螺絲刀,刀頭對準掌心,捏得過於用力,手心都扎破了。

那時難堪極了,但她臉色不變,目光如鷹,在那種窘境下也保持了一分高傲。我試圖讓他們鬆綁,剛上前一步,她的螺絲刀就朝我飛過來,我躲得快,只擦到一點耳朵。她那奮力一擲像是警告,拒絕我的「施捨」。

她住院之後也不太平,我們總是收到患者投訴,說淑芬大半夜對著滿病房的人教書,但靜悄悄地,不發出一點聲音。她把手指當成教棒,指著床位上睡著的患者,或訓或笑。患者醒來,看到床邊站著一個女人,在黑暗裡拿手指著自己,不知道想做什麼。護士被尖叫聲吵醒好多次,反覆確認了正門外的監控,才確信淑芬沒有傷害的意圖,她只是在「上課」,抽「學生」起來回答。

我看了那個監控視頻,挺瘆人的,小栗子也嚇到了,對著視頻爆了句靜音粗口。但他本人對淑芬印象很好,他是顏狗,淑芬長得很有韻味,而且她那清冷高傲的文化氣質,最能鎮住小栗子這種涉世不深的小男生。

淑芬雖然沒給小栗子什麼好臉色,倒也沒拒絕小栗子偶爾的鞍前馬後,她似乎很習慣男性的諂媚。習慣,並蔑視。我觀察過她,除了蔑視,她的眼裡還有些別的東西,像在討要什麼,又因為自己刻意偽裝,不願承認而轉為更明顯的蔑視。

見我反覆看那段監控,小栗子不解地問我有什麼好看的。

我又倒放一遍,問:「她在幹什麼?」

小栗子說:「上課啊,這麼明顯,她之前不是幼教嗎。」

我繼續問:「這像不像一個儀式?」

小栗子不解:「啊?」

我指著螢幕說:「她反覆在夜間重複上課這個動作,其實是個強迫儀式,而所有強迫儀式和動作,都是為了壓抑和驅逐心裡某個不被接受的強迫思維或想法。強迫症的核心是想法,而不是行為,是某個想法需要被壓抑,症狀才會如此嚴重。」

「你說她不停地重複上課的儀式,是為了驅逐什麼想法?包括她搗碎門鈴洞和開關冰箱?」

小栗子一聽這些就頭大,「我怎知道,你問劉醫生去。」

我聳肩說:「算了吧,我對她沒興趣。」


相親是淑芬的社區居委會安排的。

淑芬夜裡的「授課」行為嚴重打擾其他患者,她又遠沒有到需要住重症病房的程度,加上她本人的出院意願強烈,思覺失調症症狀控制得較好,劉醫生便批准她出院了。出院後,淑芬的病案轉去了社工部,歸社區康復患者的科室管。負責她的是王醫生,一年要對她進行幾次隨訪。

淑芬住的是老小區,住戶不多,又都住了很久,鄰里聯繫很緊密。淑芬一家在社區裡備受關注,淑芬四五歲死了爹,母親沒再嫁,社區裡很多人熱心給她母親張羅過,都被拒絕了,一些人就開始說她母親不識好歹。而如今,三十四歲的淑芬,結婚還不到半年,就相繼患病、退學、失業,三年前也離婚了,還在社區大肆發瘋,她家可以碎嘴的事情太多了。

王醫生帶我去做過隨訪,居委會的人很熱情地拉著我們說三道四。從他們口中,淑芬被形容成了一個像是會放火燒樓的瘋女人,他們說起來的語氣埋汰裡有著些恐懼,好像光是說出來就會被燒了頭髮。他們私下裡都叫淑芬「瘋女人」。

「這個女人什麼都做得出的!她瘋的!」也有人罵她狐媚精,是個下賤胚子。但當問到她做什麼下賤事了,又沒人能說得上來,有名婦人一口咬定,淑芬就是在勾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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