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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路,也是一種哲學》:有時我們應該做一件非常奢侈的事——在自己生活的街區裡漫步

文:斐德利克.葛霍(Frédéric Gros)

Promenades 漫步

漫遊當然也是一種走路活動,雖然廣義上來說我們也可以騎馬漫遊、走路乘船漫遊……在此探討的也種有時是步行漫遊,或說漫步。哲學漫步時,們應走路的非己生街區動作無疑沒有長途健行那種厚度,但漫步者可以感受到其他一些比較卑微的常奢侈面向,與煞有介事的事自神祕主義觀點、形而上學的裡漫詭辯、各種隆重莊嚴的宣言帶來的感受大異其趣。

漫步可以是走路一種絕對的儀式,藉以創造童真靈魂;漫步可以是也種有時一種自由的舒放,藉此讓心靈休養生息;漫步也可以是哲學一種再發現。

童年時期的們應漫遊是一種具有儀式性質的漫步。這時需要的非己生街區是清楚的路徑,明確界定的路線。兒童不會若無其事地漫遊,不會做單純的散步,而是進行某種「特定的」漫步。對孩童而言,每一次特定的漫步都截然不同,經過的路徑不同,小路兩邊的籬笆不同,眼前開展的風景也獨一無二。每場漫步都是一個獨特印記。

年齡漸長,人逐漸變得只能感受一般的、類似的事物,一些普遍的類型。森林,山巒,平原……在居家四周,一切都變得相同。對成年人而言,每條小路都被包含在同一片大風景中,成為難以辨識的一部分。歲月累積出高度,成年人只會從高處俯瞰一切。經驗造就的觀點把一切磨平、壓扁,凡事都變得平淡無奇。什麼都一樣。他只知道他的房子位於某個地方,有一些路會通向那裡。

對孩童而言,所有道路都通向遠方,令人懼怕,但它們也代表不同世界的可能性。每條道路都不一樣,它們向截然不同的象限開展。在他眼中,甚至不會有兩棵樹長得一樣:糾結的枝椏、彎曲的樹幹、整棵樹的造形,一切的一切都使每棵樹與眾不同。他看到的不是兩棵桑葚樹或兩棵橡樹,而是一名戰士和一位巫師,一頭怪獸和一個小孩。連兩棵樹都可以如此不同,兩條不同的漫遊路線自然不在話下;小孩看到的每條路都有不同顏色,每條路兩旁都會出現獨特的樹木、人物。每場漫遊都代表一個獨立的故事,都通向另一個王國,那裡必然居住著不同的人物與精靈。

普魯斯特小時候也是這樣,他有兩條漫遊路線,分別代表兩個世界:一條通往斯萬(Swann)家或梅澤格里茲(Méséglise),另一條通往蓋爾芒特(Guermantes)。這是兩張各自完整的世界地圖,各有其季節、時間性、色調、彩度。因此,通往斯萬家那邊的漫遊路線即使天氣不好也值得冒險走一下,因為它很短。懷中溫柔抱著的丁香花束,英國山楂花散放的醉人芬芳,斯萬家的優美庭園;有時在茉莉樹籬之間,鬼鬼祟祟、難以捉摸的小潑婦吉爾貝塔會突然間冒出來。

至於蓋爾芒特,如果想去那邊,首先得走庭院盡頭那扇後門,然後要特別留意天氣,因為這條路很長。蓋爾芒特主要是一個奇幻的目的地,因為小孩永遠到不了那裡,可是沿路有景緻優美的維翁河(有時他們會在河邊找個鳶尾花盛開的角落坐下來),還有一棟森林中的房屋,那裡經常有一位高雅的女士倚在窗邊,神情悲傷而若有所思。另外還有一些「潮濕的小圈地,圍籬上爬著一串串顏色暗沉的花朵」。

兩個截然不同、互不相通的世界。後來有一次,雅柏汀娜居然建議故事講述者走梅澤格里茲那條路去蓋爾芒特,令他大感震驚。這是什麼鬼主意,簡直胡鬧!地理上的客觀可能性在此正面撞擊,打碎了孩童心靈中界線明晰、晶瑩剔透的世界觀。對孩童而言,一條漫遊路線代表一個完整的身分認同,與某個人、某張臉有直接而唯一的關係。那絕不是從交叉路口放射出去的不同道路,或是同一片天空下的無數小徑。

當然,只要站上聖伊萊爾(Saint-Hilaire)的鐘樓,應該可以同時看到那所有漫步路徑,從唯一的視角、在同樣的光線下,看它們浸浴在同一片土地的色彩中。但這種俯視所帶來的優越感是虛假的,那觀察的目光是抽象的,所有的路都變成只是幾何線條。孩童則是從小徑的角度直接看到那些路,他清楚知道石頭的形狀、樹木的樣貌、花朵的香氣,沒有任何東西相同。

我們不該把孩童的夢幻與想像特質和成人的客觀與務實當成兩件互相對立的事。事實上,孩童才是絕對務實的,他們的行為從不是依據概略籠統的思考。成人習慣在特例中發掘一般性,把某一朵花、某一棵樹直接歸入它所屬的物種,然後大聲宣布:這是丁香花,那是白臘樹、蘋果樹。孩童觀察到的卻是個體、特質。他看到的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形體,不會用某個專有名詞、某種具體功能去為它貼標籤。

與孩童走路時,我們發現他們會在樹木的枝葉中看到奇幻動物,也會要你撫摸路邊花朵的柔軟花瓣。這不代表想像力的勝利,而是一種不帶成見的寫實性。萬物立刻充滿了詩意。這種帶有奇幻色彩的漫遊幾乎可說是兒童的特權,一個人逐漸長大以後會慢慢看不見那種魔力,因為他會針對萬事萬物形成僵硬的想法和信念,對於世間的一切,他只想知道其中的客觀表徵(悲哀的是,我們就把這個稱為「真理」)。

人過了童年以後,還是會出現一種一樣充滿夢幻的漫遊方式,只是少了點詩意。我是指那種輕鬆休閒的漫步,為了「換換空氣」而走路。當我們被工作折磨許久,或者百般無聊、寂寞難耐,我們會出門漫步,藉此「轉換心境」。特別是當外頭春光明媚、空氣清澄,而室內卻沉重壓抑、氣氛低迷,這種天差地別的對比更讓人雙腳蠢蠢欲動。一位德國哲學家、康德的友人,曾以極其精準的筆鋒及巧妙的思維描述這種出走漫遊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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