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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福克納《聲音與憤怒》推薦序:福克納每一本小說,都為當時美國社會狀況留下了珍貴紀錄

文:陳榮彬(台大翻譯碩士學位學程助理教授)

【推薦序】一首充滿聲音與憤怒的小說序福小說福克納交響曲

「文人一般都認為只要執筆寫作,就必須傳達某種訊息,福克憤怒或為某個高貴的納聲理念服務,因此繚繞在這整本書裡的音與那些聲音與憤怒,對他們來講會是推薦沒有意義的。福克納先生自甘將地獄的克納大門打開。他並未強迫任何人隨行,每本美國但信任他的都為當時人沒有理由感到遺憾。」——莫里斯—艾德加・寬德(Maurice-Edgar Coindreau,社會福克納的狀況珍貴法文譯者)

「我深信人類不會只是逆來順受。人類會戰勝一切,留下成就不朽,紀錄不過這並非因為萬物中只有人類能為自己發聲不輟,小說序福小說而是福克憤怒因為人類有靈魂,有同情、納聲犧牲與堅忍不拔的精神。而詩人與作家的責任就是把這一切寫下。」——威廉・福克納(William Faulkner,引自他接受諾貝爾獎頒獎時的演講)

一、描繪美國南方的現代主義大師

威廉・福克納於一八九七年生於美國密西西比州,是美國現代主義公認的小說大師,在一九四九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肯定。福克納為美國南方文學的重要作家,他的寫作生涯始終同時帶有現代主義的「普世性」與南方文學的「地域性」:因此一方面他筆下人物的遭遇可說是人類生存的現實景況,都是舉世皆然的普遍問題;但更具體而言,他所關切的是美國南方的歷史文化、種族衝突、性別歧視、南方人的偏見等議題,因此每一本小說都為當時美國社會狀況留下了珍貴紀錄。在他筆下,高貴、繁榮、講究傳統的南方早已一去不返,或至少正在漸漸崩壞中,他作品中的南方人都是痛苦的、頹廢的、貧困的、處境艱難的。

不過,首先要釐清的是:何謂現代主義?簡單來講,現代主義是源自於西方世界的文藝思潮,在精神上與傳統絕裂,講求前衛性、實驗性、反叛性,反映與實踐在哲學、藝術、文學、文化、電影、建築等各個人類的創造領域。現代主義是一種跨國運動,曾在許多不同國家的不同時間點達到巔峰,但都與都市環境有很大的關係,例如歐洲的現代主義發展就聚集於巴黎、倫敦、柏林、維也納、布拉格、聖彼得堡等,美國則在紐約、芝加哥等城市。現代主義作家寫作時往往帶著清楚的時間意識,而且相較於寫實主義注重外在世界的描寫或者社會批判,現代主義更強調內心世界的探索,帶有強烈的個人主義色彩。

二十世紀城市文明與現代主義相伴相隨,一方面提供了讓現代主義蓬勃發展的文學環境,城市的疏離異化、人群的冷漠無情,也逼使現代主義小說家走入主角們的內心世界,喬伊斯(James Joyce)《都柏林人》(The Dubliners)與卡夫卡(Franz Kafka)的〈變形記〉(Metamorphosis)是這樣,費茲傑羅(F. Scott Fitzgerald)《塵世樂園》(This Side of Paradise)、《大亨小傳》(The Great Gatsby)裡的紐約,維吉尼亞.吳爾芙(Virginia Woolf)《戴洛維夫人》(Mrs. Dalloway)裡的倫敦。但在這方面福克納很不一樣,因為他把焦點擺在自己土生土長的美國南方鄉土(因此有許多人甚至習慣將福克納的美國南方與沈從文的湘西進行比較研究)。

福克納的許多故事都發生在虛構的約克納帕陶法郡(Yoknapatawpha County),據其所言,該郡「面積二四○○平方英里,居民一五六一一人」,白人與黑人的人口比例大約二比三,是融合想像與事實的創造物,不過大致上就是福克納故鄉拉法葉郡(Lafayette)的縮影,甚至他還親自為這虛構的南方小郡畫了一張有名的地圖,收錄在一九三六年出版的《押沙龍,押沙龍!》(Absalom, Absalom!)。《聲音與憤怒》(The Sound and the Fury)的故事就是發生在約克納帕陶法郡一個叫做傑佛遜的小鎮。

二、意識流技巧的傳承

在福克納超過四十年的創作生涯中,他創作十九部長篇小說、一百二十五篇短篇小說、十七部電影劇本(其中只有九部登上了大銀幕)、一部戲劇,可見他雖然生活時有困頓(包括情感上的糾葛,還有經濟上的貧困),但創作能量相當豐富。福克納少時不學無術,只讀了一年密西西比大學,所幸十七歲結識了大他四歲的良師益友菲爾・史東(Phil Stone,後來當上了律師),因為史東在就讀耶魯大學法學院時讀到文學雜誌《小評論》(The Little Review)上連載的喬伊斯小說《尤利西斯》(Ulysses),就介紹給他。

《尤利西斯》對於福克納的影響有多大,這當然是個可以討論的問題,但至少我們可以確定的是,這一件小事顯示出英美現代主義在某個程度上的銜接,而且無論是一九二二年《尤利西斯》出版,或一九二九年《聲音與憤怒》出版,都是現代主義的大事——儘管《聲音與憤怒》剛出版時並未受到太多矚目,但最後終於成為討論度最高的福克納小說代表作。

很可能就是因為這一層關係,許多人都曾指出福克納與喬伊斯的某些共同特色,例如大量使用內心獨白、意識流的技法,也都很喜歡自己造字。如果從《聲音與憤怒》這本小說看來,無論是在敘述上必須設法重現弱智者小班的心理狀態,或者昆丁在決定自殺前腦海中充滿衝突、狂亂的瘋狂意識,還有傑森充滿偏見、憎恨的不理智觀點,對於福克納來講想必都是嚴峻挑戰。這樣的文字風格造成福克納早期在美國不受讀者歡迎,因為他的作品向來以難懂著稱,甚至有人說,他的作品「不是用來閱讀的,而是用來重讀的」。

莫里斯—艾德加・寬德甚至非常明白地表示:《聲音與憤怒》「會讓懶惰的讀者望而生畏」。但福克納並不在意,這就是他小說藝術的特色,也可以反映出他一貫的想法:就像他在接受《巴黎評論》(The Paris Review)雜誌專訪時所說的,「作家只需要對自己的藝術作品負責」。

三、時間結構就是故事結構

讀過王文興《家變》、聶華苓《桑青與桃紅》、白先勇《孽子》的讀者們應該都知道,現代主義是一種關於敘事時間的藝術,時間往往會以多元軸線的方式出現在小說裡,而時間的結構就是故事的結構。《聲音與憤怒》所敘述的,是約克納帕陶法郡傑佛遜鎮名門康普生家族(the Compsons)的興衰史,在這方面我們可以說這是中西文學史上非常普遍的主題,像是曹雪芹的《紅樓夢》、托馬斯・曼(Thomas Mann)的《布登布魯克家族》(Buddenbrooks),甚至馬奎斯(Gabriel García Márquez)的《百年孤寂》(Cien años de soledad)都屬於此類作品。不過,《聲音與憤怒》的特別之處在於把這種普遍的題材以(在當時)非常創新的方式表現出來,這也可以用來解釋為何它剛出版時不受矚目:因為太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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