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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與電影的距離——談《踏血尋梅》與改編倫理

真實事件改編電影一直是歷久不衰的電影類型,近年的現實血尋《白日之下》、《正義迴廊》均贏得口碑,與電影迴響深遠;一則揭視社會暗疾,距離一則扣問法理正義,談踏為觀眾甚至社會以光影照出餘韻綿長的梅與反思路徑。

在香港電影的改編黃金時代,奇案改編電影湧現,倫理最有名的《八仙飯店人肉叉燒包》、《紙盒藏屍》、現實血尋《香港奇案霧夜屠夫》等,與電影雖屢被詬病渲染暴力色情,距離但卻也頗受觀眾歡迎。談踏近年的梅與改編電影不再只灑血賣腥,更肩負了社會負任:為弱勢發聲、改編啟迪正義思辯、蘊植人文關懷;與以往相比,不可不說反映了創作人及觀眾對電影的社會意義有更高要求/追求。其中一套最被廣為讚譽的奇案電影,是由翁子光執導的《踏血尋梅》(2015),這也是令我多年來無法釋懷的電影。

還記得當年在電影院看到片尾一幕,熒幕映出一句「獻給遠方的嘉梅」,我心有不安——電影與我所認知的案件,相距甚遠。為了不錯怪創作人,當年的我用Wisenews翻查了案發至電影放映年間所有本地報章有關該案的報導,閱讀後,發現我的記憶沒有錯。

我希望以這篇短文思考改編的倫理。以「人文關懷」為理念的電影,到底可多遠離事實?它要如何切入而不具入侵性?如何呈現而不扭曲?如何在再創造時避免剝削?如何在詮釋時不致傷害?

我沒有答案,敬邀各位一同思考。

ec755569ebff49b381e95dace7769167Photo Credit: 《踏血尋梅》劇照

電影與原案的距離

以下我將以電影情節以及導演在不同場合對原案的叙述(包括他的書、訪問和分享)對比原案的繁體中文新聞報導,大家可自行判斷兩者的距離;至於距離的合理性,下段再論。

1) 兇手投案

a. 電影:兇手丁子聰殺死並肢解受害者王佳梅後向警方自首,和盤托出行兇經過。

b. 原案:丁啟泰的謝姓好友在案發後接到丁的三次致電,提及殺人經過。謝氏在案發後9日報警,成為破案關鍵[1]。丁啟泰從未承認謀殺死者,其說法為犯案時或受毒品影響[2],並在被判終身監禁後,曾以同樣理由上訴但被駁回。[3]

2) 兇手說受害人「想死」

a. 電影:王佳梅向丁子聰說「我想死」,後者因此殺了佳梅。

b. 翁子光:在報章上讀到此案,有感何以丁啟泰憑王嘉梅一句「我很想死」便殺人[4];在其書中提到丁啟泰向警方供述:「本來,我只是想寫兩個人的故事,死者王嘉梅,和兇手丁啟泰。因為後者曾向警方供述:因為嘉梅跟他說,她想死,故此丁就把她殺了。」[5]

c. 原案:謝氏在庭上說,丁在殺人後致電告訴他自己殺了人,指「個女仔同我講好想死」,「唔知點解」揑死了死者。[6] 丁啟泰在警方錄影會面時提到當日在的士高曾使用「fing頭丸」及「索K」,在不清醒情況下與死者在家發生性行為,清醒時發現女方已死,意識到自己可能在迷糊間把她掐死[7];丁啟泰後來受訪稱:「我同佢三唔識七,無理由要殺佢」。[8] 未見有報導提及丁啟泰向警方供述因為嘉梅跟他說她想死故此把她殺了。

3) 兇手犯案後行為

a. 電影:丁子聰犯案後向警方自首。

b. 原案:丁啟泰犯案翌日邀約未成年援交少女上門[9];被捕前數日如常吸毒、飲酒及賣私煙,花光從死者偷來的3000多元。他解釋:「我不斷諗當日究竟發生咩事,點解個女仔會死?搞到晚晚瞓唔着。我驚我再諗落去,我會黐線!所以我要好似以前咁照常生活,令自己唔再亂諗。」[10]

4) 兇手被玩弄感情

a. 電影:丁子聰被其愛慕的女性慕容玩弄感情。

b. 原案:丁啟泰在內地有女友,亦有嫖妓習慣,受訪時稱:「男人就係鍾意偷食嘅感覺,好似為食貓咁,乜都想食。」[11]

5) 死者懷孕

a. 電影:丁子聰在肢解王佳梅時發現她懷有身孕。

b. 翁子光:在其書中提到懷孕情節是他所加入:「被指劇本不夠商業化,我便穿鑿附會地加入了死者死去時原來腹中懷有嬰孩,對那改動,我曾經在地鐵裏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像失控的人。其實我不是覺得這劇情會構成什麼罪孽,因為這是假的,是服務劇情和觀眾的,又有何罪大惡極?」[12]

c. 原案:並未有找到新聞報導提及受害者懷孕。

6) 死者家屬的反應

a. 電影:臧sir兩年後到王佳梅舊居探望她的家人,家人生活依舊,佳梅母親笑臉迎人;而佳梅姐姐在她死後半年便「被人搞大個肚」。

b. 翁子光:他提及有人問他最後一場戲何以佳梅的媽媽沒有哭:「但她怎麼可能會哭?所有人,特別是像戲中的低下階層,對於家庭的創傷,就算再大的創傷,大多會選擇逃避,放下。你不能夠用自己的情緒來解釋別人的生命,因為生活還有千百萬樣事要面對,到最後每個人都要有一個出口,那場戲就是想說life is going on。」[13]

c. 原案:在案發後,其家人為免受騷擾,早已搬離大埔居所。[14] 死者的胞姊改名避世。在2009年審理本案時,法官韋毅志提出不想死者家人再經歷事件,曾要求控辯雙方律師以書面供詞取代死者胞姊出庭,惟辯方堅持要盤問死者胞姊。[15] 消瘦不少的胞姊作供完畢後,一度在庭外蹲下痛哭,說:「我已受咗好大壓力……好辛苦……」[16]

202001071444328650_1024Photo Credit: 《踏血尋梅》劇照

電影說真話?誰的真實

導演曾提到,他的堅持是電影也要說真話,深信電影有責任反映社會的真實。[17]

在書寫劇本和拍攝電影時,導演均未有接觸過丁啟泰,他解釋:「他(丁啟泰)善意地說願意跟我見面,可是我反而放棄了這個機會,我不想有太多『現實』帶來的包袱。」[18] 我曾經想到:如果導演有訪問丁啟泰,而丁一直的說法都是錯手誤殺,倘若丁推翻了導演「她想死,故此丁就把她殺了」的說法,這電影可以怎樣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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