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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狂烈的安靜》:陳夏民X陳育萱——安靜的背後,是微型且複雜的校園試煉

【特別收錄】陳夏民X陳育萱:安靜的背後,是那狂微型且複雜的校園試煉

物與動物

  • 陳夏民:在這本小說裡有許多關於動物的橋段,比如〈唯獨剩下安靜〉的安靜蛇、〈運途〉的陳夏陳育倉鼠與貓、〈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民X熊布偶,這些動物在不同的萱安校園故事中,具有不同的背後意義嗎?我感覺這些小動物彷彿迪士尼主角旁的小東西,那些小小的微型存在,是且複否也成為主角的精神支柱?

陳育萱:我沒有特別安排牠們成為精神支柱,不過在書寫的試煉過程中,確實有意識地讓牠們跟主角的狀態有所連結。我們常聽到人說寵物像主人,那狂因此我希望讓這些物/動物可以成為一種精神的安靜媒介,或潛伏在小說中的陳夏陳育線索,也就是民X意識與潛意識過度的中介角色。希望能藉由它們,來讓讀者理解小說中的人物,它是一個指引、一個情感召喚,就像〈唯獨剩下安靜〉的蛇,就是部落對於主角的召喚。

  • 陳夏民:小小的存在往往是能抒發心情、充作依靠的東西,因此我讀到這個部分時蠻喜歡的。我相信不是每個創作者都很有意識地在書寫主角周邊的物/動物,但這是個善意的展現,在無意間流露出創作者的溫暖,讓故事中的角色在現實世界中能有個依靠。

陳育萱:是的,就像你說的那樣,那可以成為他們的心靈寄託,讓他們不至於全然的孤獨。但有時我也會透過動物來表達一種「轉大人」的過程,就像〈運途〉的倉鼠粉圓,牠是主角周安凌的寄託,所以當粉圓失蹤時,周安凌非得要找到牠不可;同時牠的死亡也代表著一種成長,我們總是透過直接或間接的傷害,從傷害中學會長大。粉圓的死亡也有這樣的意味。

  • 陳夏民:我也非常喜歡你這方面的設計。許多創作者在思考小說的鋪陳時,往往很強調試煉,顯現故事或社會殘酷的一面,但當「試煉」變得太目的性,也會讓人性顯得過於直觀,也就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人的生命原本就擁有很多需求,因此看到這些小動物隱含的意思,蠻開心的。

陳育萱:這塊的確有戀物的寄託感。不只是動物,就像有些人的玩偶、小棉被、衣服等等,我理解人需要那樣一個小小的物品與它帶來的依存。另外特別書寫這一塊,也是想呈現人性的多面性。現實生活裡,每個人在成長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往往不只有單一面向。換句話說,很多人會認為學校帶給人負面印象、這些教育現場是不好的,但其實不好也有細分不同的層次。透過物的書寫,希望能細膩地表達這些。

職業、身分、認同

  • 陳夏民:除了小說家之外,你的職業是高中老師,如今又書寫與你自己那麼貼近的題材,小說家的陳育萱、國文老師的陳育萱、班級導師的陳育萱,這三個角色有何不同?你如何去駕馭它們?

陳育萱:老師是非常需要扮演的角色,在職業生涯的過程,我越來越感受到老師也是一種演員。因為教師這個角色充滿了內藏性,它身上背負許多道德框架,有許多不同的角色需要切換,一旦違背,就會變得不適任。但這些道德框架並非負面的,它也具有保護性,是保障師生關係安全的存在。在這些道德框架的前提下,教育、或者說啟發,才有可能發生。我希望大家藉以思考教育現場的多面向,因而在小說裡,不僅是主角,小說中其他次要角色,甚至是小角色,都隱含他們人生不同面向與困境。

以現實生活而言,就像學生對老師有許多投射與要求(這個老師教得好或壞),可是很難從學生的視角看到老師身而為人的全貌;相對的,老師也是如此(這個學生怎麼老是不寫功課、考不好),也缺乏看到學生全貌的視野,所以我才會嘗試用創作者的眼光來思考與傳達。成長中的人往往是很複雜的,而現在很多教育情境的設計還停留在舊時代的概念(比如教導學生未來職業的選擇是很單一的),這些活動的設計早已不能反映需求。這也是我想傳達的部分。

  • 陳夏民:你的小說中,有擅長與家長互動的老師,也有執著固守自己範圍的老師。你是怎麼在小說裡設計這些角色?

陳育萱:事後回想,我很難去想像我的父母怎麼跟老師溝通。比如他們與我同在現場時,與老師講話是一種態度,我不在現場時也許是另一種。又或者像老師與學生的對話,你與單一學生說話,會與向著一群學生對話不同。有哪些人、人數多寡等,都會影響人如何去展現自己。學校是一個小型社會,因此若用刻板印象觀之,會產生很多誤會與危險。比如對霸凌這件事的理解,有時是上對下,但也有下對上的;又或者,有老師與學生間的霸凌、也有學校對老師、家長對學校等,這些權力不對等往往非常細微,層次既多且微小。小說即企圖點出這些。

  • 陳夏民:我有注意到你的小說刻意不去處理衝突段落的結局,往往就這樣結束了,你不打算刻意去解釋。

陳育萱:我會在小說裡設計一些陷阱,讓讀者一步一步選擇要否踩下去。讀下去的同時就是踩下去了(笑)。小說的中途或結尾我往往會安排一個反轉,讓大家對於教育現場的印象不那麼刻板。因為即便是自認很熟悉教育現場的人,他們跟真正的現場也有所距離。常常會遇到有人問我當老師是否很辛苦、現在的學生不好教等諸如此類的問題,要真的回答起來很複雜,而且用老師的角色很難去回應外界,也很難在一時半刻說清楚其中的複雜性,那麼不如用小說來表達吧。

  • 陳夏民:所以你是用小說家的身分臥底在教育現場,讓大家看到學校就是融合許多小社會的集合體?

陳育萱:可以這麼說(笑)。我想讓大家在對於現在的社會感到匪夷所思時,回頭去看,學校作為一個小型社會也就是這樣的環境。我的小說裡也想表達各式各樣的關係,比如單談「接住」,不只是老師能接住學生,學生也能接住學生,又或者,有些時候是學生接住老師。這樣層次豐富的面貌,是一個教育場所的多元性。

我們都不自由

  • 陳夏民:這本小說有個特質,每個角色都不是自由的。你有覺得有哪個角色算是自由的嗎?又或者,角色的不自由來自何處?

陳育萱:我認為人活在世界上就是不自由的。尤其在臺灣的教育環境裡,大家喜歡有一個框框,讓人進入框架中,比較方便。可是規則往往會因為不同個體而自動產生變形,所以那個環境也會越來越怪。大家總是有個誤解,你傳授A,就會產出B,過於直觀地在看待這件事。可是人非機器,不能一概而論,每個人都是邊走邊實驗的。產生這麼多變形後,身在其中的人就能感覺到「規則」很怪。在上位的人,又或試圖改革的人,可能會覺得就試試看、玩玩看,但這樣去人欲的想法,往往忽略人是有期望的,當期望大於規則,會產生雪崩式的災難。

  • 陳夏民:除了教育現場,書裡也描寫許多原生家庭的不自由。有些事情沒辦法輸入A指令就能得到B結果。我會覺得原生家庭的不自由就像傳承物,比如〈停在一無所有的浮標〉,三個主角都受到原生家庭的限制,讓人讀來有點哀傷。但回過頭去看,不只是這篇,其他篇裡的角色,無論學生或老師,都有承受某些原生家庭的限制。你怎麼安排這些橋段,或怎麼思考?

陳育萱:以身在教育現場的人來看,「教育」不只存在單一場所,家庭對一個人的影響更大。可是臺灣很擅長切割一個人的社會角色,只從單一面向來思考,忽略人是混合的有機體。以故事裡的三位少年來說,不是那種單純壞朋友與壞朋友廝混的關係。無論是所謂的好孩子或是壞孩子,有些時候他們就是會聚在一起玩,從事一些大人眼中的小叛逆。而且往往在那樣的狀態中,才會產生情感上的陪伴。

這三位主角,我讓其中一個人(林永安)的家庭狀態較另外兩位稍微好一些,可是他也並未因此走向康莊大道。又或者另一位(江俊昇)是父親在中國工作,家庭有些破碎,他自己不喜歡這個狀態,但最後他還是決定跟父親去中國。至於最主要的角色朱冠群比較接近大眾認識的高風險孩子樣態,但我認為這件事得思考的是,有些孩子為何選擇不去上學,理由可能並非表面呈現的那樣,而是有更深層的複雜狀態,或者是更單純的原因,因而「沒被接住」。這篇小說希望大家去體認這一環。

教育亦是一種宗教

  • 陳夏民:這也很像喬伊斯《都柏林人》裡的一個短篇〈對照物〉,裡面有位酒鬼上班族,職業是打字員,他常因為酒癮犯了而打不好字,在職場上又受到醜陋的老闆羞辱。在小說的情境裡,他就是歷經一連串失敗,沒有一件事是成功的。回到家裡,他利用家長的權力地位把氣發作在兒子身上,毆打小孩。但小孩也有他聰明的地方,他哭著說我唸萬福瑪麗亞來祝福你,也就是小孩意識到宗教是一個可以逃進去的所在。 我在讀你的小說時,一直聯想到《都柏林人》,一個人所承受的壓力與暴力,可以透過家庭或其他可操縱的關係去傳承。《都柏林人》的小孩意識到宗教是可以躲避的,〈人偶遊戲〉這篇也是,裡面有躲進宗教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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