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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新兵生活教練》推薦序:柏拉圖的洞穴——給愛麗絲・加樂

文:蘇偉貞

柏拉圖的洞穴——給愛麗絲・加樂

一天,悶悶的小說新兵序柏穴給愛麗絲和姊姊坐在河畔。忽見一隻裝扮整齊的生活絲・白兔,手握懷錶,教練加樂自言自語,推薦行色匆匆過去。拉圖好奇的愛麗愛麗絲跟隨兔子不意掉進了巨大深淵洞穴,她在奇怪的大廳落地,周邊環繞大大小小的小說新兵序柏穴給門,所有的生活絲・門都上了鎖。愛麗絲不禁大哭,教練加樂哭到整個大廳全是推薦淚水。她且行且遊走在自己的拉圖淚水裡。
——《愛麗絲夢遊仙境》

「祝你平安。愛麗」加樂站起來。
「很高興認識妳。」財佑說。加樂看著他笑了一下。「你真好玩。」轉身往人群外移動。
財佑只看到背影,她沒有回頭,手舉高搖動。財佑低頭注視著掌心裡的香包。在閃閃的陽光中,微微有水漬的反射。他抬起頭,加樂已經不知道消失在哪了。
——〈新兵生活教練〉

就是啊,因為妳,我以後可能無法記住,這個世界比妳還要好的人類長怎樣。
強風在眼球裡閃著光,水珠狀的影子從她的前髮沿著青春痘,在臉頰的邊境滑落,好像又把她帶離我遠一點。世界是潮溼悶熱的。
妳是夜裡那惱入又揮之不去的該死蚊子,而我,是人類忘記丟掉的腐臭。
——〈親愛的陳加樂〉

是兔子洞啊!中學和新訓中心。

〈親愛的陳加樂〉作為〈新兵生活教練〉的前文本,一體告訴了我們:成長是多麼危險的事,一題沒有確定答案的算式,而更危險,是這體系裡沒有真正的大人。幸運的話,你偶爾會遇見偽裝的大人:〈新兵生活教練〉的老大和〈親愛的陳加樂〉的加樂媽媽。

僅僅這麼倆人,已是「這個城市很少大人」的所有隱喻。城市,高雄。老大白天抽著菸海邊地籠魚網魚叉補魚,晚上抽著菸在靠海的小村開一間「味覺上的錯覺與詐騙的隱喻」火鍋店,酒店姊姊們續攤據點。這樣的老大是濱海小鎮唯二考上重點高中、大學的財佑、譽靜身邊僅有的大人,能理解財佑「是個說謊成性的人」,又同意他是「可以說起這個世界真實的樣貌的人」,近似蘇珊・桑塔格〈在柏拉圖的洞穴〉幻影與真實比擬啊!

此說與老大背景有落差,但當成是大人生活的體悟也解釋得過去,然後他對財佑說:「接下來,就看你怎麼做而己。」怎麼做呢?朝向真實還是繼續說謊成性?在財佑,他想到《日夜流淌的寂寞》日本片,日文唸hi ru mo yo ru mo,直譯中文:白天也是晚上也是,同梯小混混單兵台語直釋:「日嘛是暝嘛是」,順口多了。影片旁白定格在:「你看到什麼?」「我到底該何去何從?」於是,財佑蒸發記憶,什麼也沒做。

可以這麼說,〈新兵生活教練〉看似軍中題材,寫了一個財佑出逃象牙塔研究所入伍徵召陸軍第六百八十七梯次役男故事,全篇集中單兵基本戰鬥教練,從「攻擊發起前準備」到實彈射擊鑑測。每一關都有教戰守則,所謂報告詞。熟背,鍵入記憶,實兵演練就有所本。多好的配備,真的嗎?偏偏財佑這時看見了白兔8+9妺加樂,他的兔子洞:

「你知道嗎?」加樂靠到財佑耳朵旁邊。

「什麼?」很小聲很小聲,好像全世界都是敵人一樣。所有看到的東西都是謊言。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唯一能相信的真實只有自己。

「吸盤魔偶,很會吸喔。」

從生下來,兩個人就注定要在這很大的世界裡不斷地逃亡一樣。

柏拉圖的洞穴是個逃亡路徑。

如果說〈新兵生活教練〉角色分兩掛,大學生財佑、譽靜一掛;非大學生加樂、勁輝、茂沅、侑嘉一掛。〈親愛的陳加樂〉裡帶我們回到加樂國中場,勁輝、茂沅、侑嘉一掛,轉學生第一名楊潔黎一掛,又轉走的潔黎在這裡是未來的隱形大學生,加樂揮之不去的該死蚊子。

〈親愛的陳加樂〉的大人加樂媽媽是什麼款呢?不裝傻、學校訓育副組長、旅展找前往巨大世界的方式,然後在夜裡監視器裡「直接走上高速公路,走到車來車往的車道上,站定。」這樣的媽媽,「下不了決心,讓我當一個像她一樣的人」,什麼樣的人?戴著無形口罩的人?可能吧?但隨著潔黎轉學消失,(我討厭她數學很好……我討厭她什麼都沒解釋就消失了、我討厭她很多很多事情。我討厭她。)一直堅持在今天的加樂,「隔天醒來我就知道,我成功到達明天了。」

在那之前,即使時時被數學和(隱喻的)蚊子攻擊,她還有動力,不斷在今天起立,陪著楊潔黎一起卡在新接龍10692關口。潔黎的消失就像從一起出發的成長遊戲中途偷跑,加速愛麗絲・加樂掉進學校偽裝的黑洞,學校邊廢棄工地是入口,裡頭有架被遺留下來「哪裡都去不了」的怪手,加樂就地成了大哥的女人、8+9妺、歡場姊姊……所以這世界的運作如費氏數列,1、1、2、3、5、8、13、21、34、55、89、144、233……存有的相加,如此有序。

對照組是楊潔黎的接龍10692及加樂今天的體重:四四.五、四七.三、四五.二、四五.一、四四.九、四六.二、四五.三……,無序。這真的好讓人悲哀。在無序的世界裡逃亡,把潔黎的英文名字JELLY刺在脖子後,靠近頭髮的地方(每天經過楊潔黎的時候,我都會聞一下她今天頭髮的味道,那好讓我安心)。數字,人名,都是未被解題的存在。

終於,終於,來到故事定格前,我們的愛麗絲・加樂甩掉費氏數列,歸零,駐足南港中研院旁,每個今天單純的在租屋附近全家胡適門市打工,她曾遇過一個男孩(財佑?)在那裡做研究,「他說話的樣子和我想像中楊潔黎長大的樣子很像。」什麼樣子呢?「高中就是,……可能會想一下啊如果自己沒有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的話,會是什麼樣子。」

加樂可以說是近年最打動我的女孩角色,她站在謊言和真實的邊界,不斷練習如何像潔黎:「拜託,這今天耶,全世界沒有人比我更懂今天好不好。」即使店長、買咖啡弟弟直接間接搭訕,即使周圍全是不認識的新生事物,即使「生活中漸漸找不太到回家的隱喻」,她對世界仍充滿了善意。

好吧,讓我們向定格畫面推進,為了參加國中好友婚禮,加樂重回高雄,站在深夜的學校,一次建築物倒塌全校緊急疏散畫面重現,那天,她「一個人往反方向跑去,大家都叫不住」,她一個人的記憶,可能有另一個人記得這件事,她得問問,歸零給了她逆返的機會,她找到缺口,一躍而下。而這次,正好跳進媽媽帶她去的旅展時間,楊潔黎在台上,台下都大人:

「妳遲到好久。」

「對不起。」我爬上台。

她嘻嘻的笑著。

「迷路了嗎?」

「不是。」

加樂趁機牽起楊潔黎的手。那一天,十二月冬,她國三。

讀到這裡,心臟某個部位就像65K2步槍後座力撞擊,好痛好痛。我討厭陳加樂。

對於這個集體算術很糟的世代,(財佑開始懷疑,是不是全場只有他發現算式有錯。但某次……隔壁連一位弟兄舉手說八乘六不是二十四。)對正確答案的意識是很薄弱的,要不一起錯,要不放棄,或者繼續找答案,這種成長模式自身已是最終喻體。(童偉格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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