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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吳家昀《往復回返》(下):在作品的層次之間,終日面對「何以身為自己」的難題

文:吳家瑀(曾任藝術雜誌採訪編輯、展覽作品自己藝術行政打雜工)

  • 【展覽】吳家昀《往復回返》(上):為了找尋適當的昀往依據而不斷犯錯,似乎是復回返下人的無盡宿命

往復日常,與海交感

沒有什麼比海更明白冤屈:被繩索綁上磚頭的層對何的難屍體,掉進海裏的間終證物,奉命召喚亡魂的日面西瓜,漂洋過海的身為魚之雕塑,每一個亡者的展覽作品自己故事都刻在海裏。也沒有什麼比海更懂得愛情:海嘯來襲時美好的昀往家庭正準備分吃家庭裝森永布丁,寧死不屈的復回返下男女相約殉情,在海裏中槍的層對何的難士兵身上藏著寫給情人的遺書,在人間還未談完的間終情,落在海裏就凍結成永恆。日面……海通通都知道。身為——黃怡,展覽作品自己〈水體〉,《擠迫之城的戀愛方法》

往復回返,難道就這麼以迴圈、重複,作弄芸芸眾生,教我們磨耗成徒勞、虛晃以度日?《無盡》【圖1】裡人物象徵的微塵眾相表面上也是這般:數度重演著,彷彿集體夢遊,在封閉建築(體系)裡懵走。恍惚裡數數如數綿羊,可總數不到一,或在無處之沿海搬運巨石,種種輪替不止。

03_e784a1e79ba1Photo Credit: 吳家昀提供
【圖1】吳家昀《無盡》,電影,彩色,2.35:1,13 分,2021

然而,吳家昀想讓觀者會意的,可能不盡如此。她設有一將醒未醒時刻,讓當局者跳脫均質緩慢的重複,像是離魂、也像是觀戲,旁觀自己在儀式中舉重若輕,把當下現實轉換成劇場,神聖與世俗於焉共存。

對照劇場導演彼得.布魯克(Peter Brook)認為,劇場的存在就像電光石火的剎那,是為讓參與者瞥見已然滲透到日常、卻又不被感官所見的無形真實,[1]《無盡》的場景布局,暗示了此處的無形真實來自角色若有似無醒覺,超驗感知的那片勻靜海象幽冥神性。

海與人的內在連繫,讓人想到榮格(Carl Gustav Jung)解釋心理結構時給出的比方,若再匯合道家思想,其比喻之貼切及予人會心,則不只是因為海或隱或顯著島嶼,猶如意識明滅,以及海床綿延到無處不相連,如集體潛意識,還在於海作為一總體經驗智慧的象徵,以潮汐往復,向人們啟示如此模式、屢以凡常,是它終將持續的永恆復歸。

始終如一的規律變遷,提示往復回返本就是自然運行的法則,法則中萬物總會回歸到原始樣態,如同海縱然將生命生消輪替,其循環也終歸是同樣的元素組成。

至此再倒轉回去細看吳家昀的《空》,那些從離散段落串起的時序脈絡,原來已在後設整合中浮現它們令其執迷的共同點:只見風、光、水、影等元素在黑暗中同語反覆,隱約道出從紛異收斂回本質的處世態度,似在期許心思像海,無論覆滅多少時間、吐納多少現象,仍舊會追回它初始萌生的樣子,保持初心。

若說狂浪與海嘯是海的情感,那麼海作為生命相對之大年,終究以情感上的無動於衷(回到海平面),預示給耽迷印象的短暫我們:關於永恆的真相,只能是精神性的操練,練習除卻對概念、定義、表象等裝飾效果的迷戀、除卻只看眼前所以僅記認徒勞的短淺,練習從局部退遠到全觀,直到曉得自我捱度困局的此刻,也不過是即將抵達之前的過場,這才算是體悟了海。

當然,若道日常迴圈肇致乏力,只因以理性計算代價所以作繭自縛,實是過於輕省的說法。對於吳家昀作品《時差》【圖2】所示的藝術創作者乃至所有人,追尋如海的自在,遠非如歸屬那般輕易,更像是選擇相信從未來寄予現在的承諾,承諾不論周折、無關兌現,我仍擁有僅僅是做為我活著、無須給誰定義的生命盎然。

04_e69982e5b7aePhoto Credit: 吳家昀提供
【圖2】吳家昀《時差》,劇情,彩色,2.35:1,18 分,2020

城市展場,生命場景

本次展出的《空》、《失去之歌III-I》、《無盡》,以及三部放映作品《走浪人》、《塵埃》與《時差》,都透露吳家昀的創作傾向阻閥影音流量,以低限諸般敘事的可能,教它們湧向觀者時已如浪尾碎沫。

如果說電影院的屏幕(screen),以其全面的籌措支配和洶湧深情擄獲我們整副身心,教我們暫且與所屬時空斷開、捨棄自己,那麼動態影像映照於觀者的作用,更似於顯示器(display),僅僅向我們鬆散地呈現圖像與訊息。

對於認同的指向,動態影像不若電影緊縮明確,使觀者更能帶著自己的意識與疑問,從中汲取回應。而對於外部世界的攔截,動態影像亦不若電影決絕周延,可正由於卸除了厚重帷幢的簾幕,動態影像要的是現實脈絡得以漶進觀者視聽,疏通更為紛繁寬闊的理解。

因為如此,動態影像所在的場域背景甚為關鍵,它是否有效、觀者怎麼理解其內在與表演性,端看場域裡存在的索引或徵象,不論揭櫫或隱蔽,都有助於觀者捕捉動態影像的可見性,與所在地方的共鳴能力、可能承載的意義。

吳家昀於《往復回返》展出的動態影像與放映作品,其可見性便是由本身與城市、私密與公眾互相滲透構成彼此的結果。【圖3】將展場移置於日常流動,等於以行動表示日常流動之於創作主旨的關聯,從而暗示顯示器前的生存景觀同為表述和觀測的對象。

05_e5b195e8a6bde78fbee5a0b4Photo Credit: 吳家昀提供
【圖3】吳家昀個展《往復回返》展覽現場

其作品縱使在城市中如碎浪閃動,城市的曳影與窸窣,仍附耳為觀者提詞、在眼底盤查線索。我們只消穿梭於周遭景觀,包括那遭由不同經歷洗牌成時序不一的建築蒙太奇、那無法給出現成領悟的招牌字面、街頭的尋常或唐突,或是那就著系統規格以朝九晚五日以繼夜之頻率、收束又離散的霓虹軌跡,再再都是往復回返款款現身的物事隱喩,演繹著封閉迴圈裡不斷重演的適從又遲疑、突圍又枉然。

而這般無盡悖反又遞迴的測度、創造、微調、框架、更迭、出入,似乎也是世界、人群、個體、乃至微物,透由感知、因應、得到反饋,逐漸變遷,持續界定自我的一種永恆無以迴避的存在狀態。

在這遼闊展間觀看吳家昀的作品,觀想視野可窄仄於她個人,亦可中景於觀者與周遭,或瞭望至遠景虛空,因為這層遞之間的有無,皆然終日面對「何以身為自己」的難題。

備註

[1]關於當下劇場(immediate theatre)神聖與世俗並存、讓無形滲透於日常的概念闡述,請參閱彼得.布魯克(Peter Brook),《空的空間》,耿一偉譯,國家表演藝術中心國家兩廳院出版,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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