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欣
似妖魔也似菩薩的馬欣美臉，「陸小芬」所能幻化的實壞史……
有些美得不可方物之人難以超越其外表，所以我們終需要一個看似平凡，掉的的歷且能超越皮相左右的台灣台灣人。
多數豔星一閃即逝，個陸改寫還要承受世人的小芬有色眼光。但台灣曾有一個「陸小芬」，女星她改寫了台灣女星的馬欣美歷史。當年我們並不知道這樣的實壞史非典型女主角有什麼價値。直到多年後，掉的的歷她是台灣台灣女明星之中唯一沒人能夠對她指手畫腳的人（這對女生來講有多不容易。女生無論美醜都被評比，個陸改寫除非她活得幾近「消失」）。小芬
但當年陸小芬曾是女星「千夫所指」 的女性代表，最早既不是馬欣美閨秀類型，也非賢淑小鎭女，而是以一種異樣的生命力，演出了脫離男性眼界與想像的人。
幾十年後，再度在大銀幕上看到了影星「陸小芬」 的臉。當然會想到她後期得到影后的模樣，一個在《看海的日子》、《桂花巷》裡將自己坐成了「歲月」 模樣的女人。
那時候我看到的她，是如同一白淨石膏像。一直到許鞍華執導的《客途秋恨》還是有幾分這種感覺。那白淨圓盤的臉，總是梳整好的頭髮，幾分如佛的淡定，又幾分似妖魔的隱現，在大把大把時間都花在等待的「女性角色」之中，像是要渡化什麼人，卻一不小心站起來自己就成了「泥菩薩」的女人。
彷彿一個時代的女性代表，坐成了望夫崖，或是根本沒在等什麼（甚至忘記在等什麼了的女人）。
那時候的女人角色都有一種不知何時才等到了頭的感覺。但陸小芬有種土性，且是很強大的泥土味道，像泥塑的人，還有點可以滋養萬物的土腥氣。這點感覺在台灣影壇上是少有的。台灣永遠流行纖細易碎的美。沒有像她這樣一團泥菩薩般，隨時等著孕育什麼，或重塑成什麼的可折騰。
好像突然之間有個不是「女友」 類型，也不能說是母親類型可投射的存在，這般看似眞吃過苦的女人，突然出現在銀幕上曾經那麼違和。
畢竟那時候的銀幕還是珍稀的，大家周六要去看電影是重要的事，能在銀幕上的人都不是跟你「過日子」的人，而是可望不可及之人。如中秋節時的月亮你總是要把它當成稀有，才沒事一堆人坐在那裡吃月餅。
但她東看西看，無論美貌與演技都脫不了她的「日子」 味。你幾乎可以透過銀幕聞到衣袖淡淡的肥皂味，或是日子的擦痕還在她眼角。她不是被精養過的人，也不讓你能藉由她幻想更好人生的女人。
在台灣影史上，她是獨一份例外的。楊惠姍會演過苦日子的人，但無論再會演與再增肥，她在人的觀望下，仍是一個閨秀將被獵奇的犧牲。
而陸小芬算是當時少女們都無法想像的明星類型，甚至她在《上海社會檔案》中企圖往胸部插上的那一刀，驚悚度簡直快要突破那個畫面，等於在「肉海經濟」 中做了一個把自己「身體」 奪回的宣示動作。有一個女人以蠻橫之力戳破了白領社會的羊水一般，霎時間紅遍大街小巷，且是家長想要蒙住女學生雙眼似的「火紅程度」 ，讓由「二秦二林」 打造出的幻覺世界裡，終於有了能破繭的「活物」 感。
當時打造的校園片、愛情片與民歌帶起的一派淸新，總讓人覺得女人是存在於她的身分裡，像是被栽植的，需定期培養的。
女星還是得要為她的父兄階級而標示著淸楚的樣貌。但這一切都像演的，都是群化且馴化過的。美或不美，甚至刻意的叛逆、割破牛仔褲之類的宣言，都在那方格大小的位置做有資本為後盾的小擦撞。
只有陸小芬像野生野長的，一個不屬於「美式客廳」 想像的人，讓衛道者紛紛走避，又讓羶色腥的雜誌尾隨。當時的她被媒體渲染得彷彿只有一個胸部在我們上空，人們的兩極反應，彷彿她自帶一種威脅。
因陸小芬的裸露並不像是男性雜誌中的裸體女模，必須挑逗或是咬著嘴唇做地位上的性暗示。她是大方袒露的，好像原本是天地萬物之一。
她莫名地讓當時還在念高中的我有一種懵懂的初醒，終於有女人在男人視角下卻不為取悅的裸露，她那種姿態幾分像是大地之母。
她的出現與後來的消失，都留下一個問號給我。因在她之後，女體還是「充公」 的概念，使她「空前絕後」 。包括她的後期身體演出的形貌，頗有畫家雷驤幾筆勾勒出的營生味。
也因此我多年後看《本日公休》時，又重溫了她可以自行取消男人眼光的自然。她的肢體演出的一切都是鬆鬆的。在她身上的時間感，不同於實境秀的眞人，你我久違地看到一個人眞正安身立命的樣子。
在《本日公休》中，無論所拍的產業或是陸小芬演的理髮師阿蕊，都有著黃昏之感。但其中的「黃昏」 反而是因她沒有辜負白日而顯得充實飽滿。
片名取得滿貼切，「本日公休」 中，阿蕊前往遠方為一個重病老客戶剪髮，那一天她對生命採取了主動（這也是國片中較少見到的女性特質。國片女人角色常是被墮胎、被迫等待、被犧牲等）。
她為老客戶剪髮時，也知道這些人終將消逝，而阿蕊那時將哭未哭的表情並非只是為了老客戶，而是她經年累月所習慣的「失去」 。
我想，人與物的「失去」 是年過四十五的人都得習慣的事，流淚太過驚天動地了，反而因阿蕊每一次下刀都不枉費，使得床榻上的老人的一生也不枉費一般。
國片裡終於有一個能活得不慌不忙且不委屈的女人了，而且令人慶幸的是陸小芬的回歸。
多年後她仍然能取消他者的觀看，如魔性般坦然，也有如菩薩般平靜。她讓我看到了一個「女人」 的眞正樣子，彷彿盤古開天以來就理當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