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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實漫畫】鐘聖雄X曾耀慶對談〈異鄉人〉(中):完成作品之後,如何回應這些利益產生的焦慮?

主講人:鐘聖雄X曾耀慶|主持人:黃珮珊|講座日期:2019年8月24日|逐字稿:鄧逸婷

  • 【紀實漫畫】鐘聖雄X曾耀慶對談〈異鄉人〉(上):作為報導者和創作者時,紀實焦慮如何「不只是漫畫旁觀」?

《熱帶季風Vol.3》作品〈〈異鄉人〉〉的腳本作者鐘聖雄和漫畫作者曾耀慶,以及編輯黃珮珊(上述三位,鐘聖曾耀中完這利以下分別簡稱為鐘、雄X鄉人曾,慶對以及社)一同在台南的談異午營咖啡店分享了這個紀實創作背後的種種思考,談談作為報導者和創作者時,成作如何「不只是後何回應旁觀」,特別當你的益產對象是低層的、是紀實焦慮痛苦的。

在完成了一份紀實作品之後

曾:就是漫畫剛才講的從作品得到利益這件事情。例如說我畫了〈異鄉人〉。鐘聖曾耀中完這利就像剛才珮珊講的雄X鄉人,我從以前就是慶對個很自我關注的作者,然後我的談異故事講的是現實,但是我都會採取一個虛構的手法去做。因為我覺得必須要保持這樣的距離,我才會能夠維持我精神上的安全。可是因為我是自我關注的,所以我不會像阿雄一樣,一直停下來,或者說一直回到那些他做過的題目身邊,到他們的身上不斷的關注,因為對我來說,是太過直接而且太過分裂了。

那我就會覺得說,如果我做了〈異鄉人〉這個作品給我帶來一些利益,那我要怎麼去回應這些利益產生的焦慮。阿雄他就會持續的去關注,像他現在還有跟他們再聯絡,可是像我的話,我就會想說我要怎麼去回應這個焦慮。

鐘: (笑)你可以把漫畫寄給他。

社:對啊,漫畫已經翻好了

曾:啊,已經翻好了,啊,那,那就好。

鐘:我稍為回應一下。啊你講完了嗎,沒有吧。

曾:沒有,你先講你先講。

鐘:我覺得文字記者受到這件事情的批評比較少。但是也有很多人是以比方說以獵奇式的寫法來寫一個驚悚的故事,寫完就不管。比方說性產業啊,那些受害人的故事。然後最直接會受到這種批評的就是攝影的人,攝影的人常被講說你是去打獵,而且你窺看的......喔,扣到今天的主題了,就是窺看了別人的不幸之後,他們拿去販售別人的不幸,然後最後你成為很好很有名的攝影師。這個在國際通訊社的記者常常有這個問題,你會看到國際通訊社對第三世界的國家,他們去獵取到非常經典的影像通常是災難式的。

我舉一個最芭樂的例子,就是有一個小孩快要餓死了,有一個禿鷹這種景象。這是一個經典的例子,這張照片本身很有名,後來大家都在罵說,記者你怎麼忙著拍照,沒有去幫那個小朋友,那個小孩子就不會死掉啊,叭啦叭啦。就在用道德批評他,說你只是去打獵,你只顧及自己。但其實那個記者後來幫了那個小孩子,他把他送到救護站。後來他受不了大家對他的誤解跟批評,覺得他去獵取別人的不幸,那個記者,我記得是自殺了。他承受不起,天啊,他還沒有遇到當代鄉民他就已經受不了了。對,因為他覺得別人會批評他只是去奪取別人的東西,獵取來成就自己的功名。

這種批評和辯論在,特別在紀實攝影和記者的圈子裡是淵源很久的,也會一直在存在。從我開始工作,尤其是我一直在抗爭的場域或者是災難的場域裡,我們要常常面對自己這個問題。然後,有一個比較典型的例子是,比方說我拍南風的時候,那時候有個阿嬤,她身上有個刀疤,開刀的刀疤,我就跟阿嬤說妳把衣服脫掉給我拍好不好。很自然的說出這個話。或者是我會去找,像是阿嬤他先生過世了,癌症過世了,我就說「啊是喔,那有遺照嗎」,『有啊』,我就說「那你可不可以拿那個遺照給我拍」。

後來很多新聞界的前輩,他們看到我拍這些東西的時候,他們都會覺得很困惑。可能比較不在這個圈子裡的人會說「你怎麼敢開口要求這些事情」,因為光是開口就覺得很殘忍,或者是有些前輩會說「天啊,你有辦法要求他們做這些事情,一定是過了很長時間的感情的培養,他們足夠信任你」。對吧,聽起來也合理。那我就說「沒有,我第一次見到他,然後聊了半小時,我就叫他做這件事」。像阿嬤也是她要給我看傷口,本來就是在客廳要把衣服撩起來,我就覺得這樣不好看,就跟阿嬤說我們上樓妳把衣服脫掉給我拍,阿嬤就給我拍。

你要怎麼開口去消費別人的影響和悲劇苦難,你要想清楚的是,你有沒有辦法對這件事負責。

我突然講這個,我相信大家不會懂也很難懂,所以我必須要再講另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故事,就是我在2010年左右,那個時候是莫拉克風災,2009年風災。那一年時間我在莫拉克新聞網做記者,我跑到全台灣各地的災區去。除了寫災區需要甚麼資源外,如果他們想要做一些事情,我也會給他們一點建議。做這個做到快離職,因為莫拉克風災一年,我覺得也夠了。想離開的時候,但是這時卻擴大做一些東西。

有一次是蘇花公路有崩塌,我記得當時有中國觀光客直接被落石打到掉到海裡去,那個新聞鬧很大,因為中國人死了兩車。在這個的前幾天,也是下大雨,蘇澳的某個地方崩塌了,然後有很多民宅的人被泥石流壓死,我先去跑那個新聞。

我就一直等在挖掘的現場,外圍有很多心急的民眾,我就跑去跟民眾聊天,有一戶人家就在跟我聊說,他的女兒因為還小,一歲兩歲,所以就先放給阿公阿嬤照顧,他們跟我講這件事情,跟我講他們全家的故事,叭啦叭啦的講了很久。後來我就想OK,這是很好的受訪者,我可以寫他們的故事。

然後當天晚上八點十點,他們家的人終於被挖出來了,救護隊就從山上提著屍袋,拉出來的時候要家屬在救護車上認屍。屍袋打開,阿公阿嬤和小女兒是抱在一起的,等於泥石流來的時候他們是一起走的。打開屍袋的時候,你就看著這一切,你很難想像,這也是我這輩子看過最難過的畫面。在以前,我沒有想過人類崩潰的時候會發出那種聲音,那個哭喊是我從來沒有意識過的東西。我當然也很難過,我就看著你,看著自己的女兒和爸媽抱在一起,就這樣。然後我就拍下這個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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