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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流雲抄》賦法特徵與李日康自我技藝觀(上):窮形極貌,對抗不測

文:何梓慶

《流雲抄》的對抗不測人和事,作者在動筆前早與我們幾位友人分享過,評流但當我收到《流雲抄》,雲抄與李藝觀讀來仍頗費工夫,賦法友人曾向我抱怨:「書中的特徵人和事我都知曉,但放在一起就不知所云了」。日康筆者以為這種閱讀困難,自技主要來自於文本空白處隱藏了大量訊息,上窮這些沒有說出來的形極話,模糊了現實與想像的對抗不測邊界,讀來疑幻似真,評流稍不集中,雲抄與李藝觀就跟不上作者的賦法思路。李日康創作意識很強,特徵甚至有打破文體的日康野心,作品安排了大量故事情節,加上不少近乎虛構的主觀想像,解構了我們對散文平易近人的認知,有時讀來更像小說。

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樊善標教授以梁遇春與李日康作對比,說明李日康求新求變的創作觀,極具洞見。梁遇春繼承晚明小品及周作人一脈,以平淡雋永的文字,著力表現生活的閒情雅趣。相對而言,李日康的作品著重文字鍛鍊,情感相對深沉凝重,樊教授認為李日康是新世代的人,是有意識地「告別舊傳統、呼喚新感性」,我對李日康這種創新精神尤感興趣,於是不禁追問,除了樊教授所言,在內容上他把新時代的「共享暗碼」寫進作品,李日康在形式上是如何突破舊傳統,「呼喚新感性」?

《流雲抄》的主題是災難,作品往往表現人面對「不測」的無助和恐懼,但「不測」極為抽象,難以言傳,於是如何捕捉不測,進而對抗不測,安撫不安的靈魂,就成了李日康的難題。筆者發現李日康借助了賦體的筆法,突破前規,在刻畫不測,鋪采摛文的過程中,完成了一場刻苦的文學修練。

賦筆鋪陳與「不測」的形貌

李日康在跋中已明言《流雲抄》是書寫災難和不測。書中大部分的情事都發生在香港及日本,作品以梅花間竹的方式排列,一篇是日本,一篇則是香港,形成參差的對照,這種編排巧見心思。作者把少年逸事,數年前訪學京都以至新近經歷,在兩個空間鋪陳開來。書中20篇文章的內容主題都不盡相同,但「不測」始終貫穿其中,不論是〈雪白如嬰〉中被賣掉的多多,及融化在母親記憶中的雪嬰兒;抑或是〈後來你我消失在街頭巷尾〉中遠走他方的友人,我們都能從這些故事裡感受到不測確切存在。

Screenshot_2023-01-31_at_4_21_15_PM圖片來源:後話文字工作室

這種對「不測」的極力鋪排,窮形盡相,我總覺得與古典文學中的「賦」有相通之處。筆者的說法並非空穴來風,李日康在書跋中提到《文本風景》,並明言此作對自己影響深遠,而此書正是以「賦」為中心的研究專著。此外,李日康的碩士論文研究清代詞家陳維崧,其中〈第三章「僕本恨人」——陳維崧詩詞中「恨」的意涵及其主體性〉,即對〈恨賦〉中「僕本恨人」一語在後世的傳釋與轉化有深入的討論。若說李日康模仿古典賦體創作現代散文,此說難以成立。但他在「賦」體研究中浸淫甚久,在長期的潛移默化下,其創作吸收了古典養份亦合乎情理。

《文心雕龍》指出:「賦者,鋪也,鋪采摛文,體物寫志也。」鋪張、文采可說是賦的關鍵詞,其目的正是為了細緻刻劃書寫對象的聲情肌理。在閱讀《流雲抄》的過程中,我時時想到江淹的名篇〈別賦〉與〈恨賦〉,「別」、「恨」均是抽象的情感,江淹在兩首作品中極力鋪張,從富貴之別到父婦之別;從李陵降北到孤臣危涕,以典故麗辭,成功呈現「恨」、「別」的肌理。而「不測」亦是抽象之物,甚至較之「恨」、「別」有過之而無不及。要呈現這種五官無法感知的事物,極其困難。李日康就以接近賦體的形式,著力鍛鍊、反覆鋪陳,力求描繪「不測」的形貌,這樣的散文當然會顯得「肌肉感太明顯」,但亦只有這種方式,才可把如此抽象之感落實,令「不測」變得有形有聲可知可感。

以〈空之聲〉為例,據作者明言此篇用力甚深,(〈跋〉)可說是「肌肉型散文」的代表,從內容以至技巧看來,此篇無疑是壓卷之作。〈空之聲〉以京都地震的經歷為主線,緊扣震後受損木梯發出的咿咿聲展開聯想,把電話的高頻自鳴、食堂裡的對答、每日反覆向停車場喊話的漢子,零式戰機的爆破,以及「放水」等各種聲音連繫起來,其中對零式戰機的想像,最能體現作者的筆力。作者在食堂聽到老太太與下班族討論安保法案,從兩人的「彈藥」見底,爭論乏力,有如頭頂盤旋的蚊子,「盤旋」的動態及聲音,令作者記起兒時的零式戰機模型,又提及自己每當看到信件中「佇侯玉音」「玉論敬悉」等古雅用語,都會記起這盒模型。

零式戰機是日本空軍二戰時的王牌,曾一度在對美戰爭中取得優勢;信件中的「玉音」與「玉論」則暗示了日本戰敗時,天皇宣佈無條件投降的「玉音放送」。故零式戰機可謂代表著日本的欲望和榮耀,同時也為本土以至整個亞州帶來了一場空前浩劫。由此李日康就打開了時空,把一段80年前的災難史收納在一盒童年的模型之內。這種扭曲的變化,亦體現在「放水」中,本來「放水」是美山町嚴肅的演習,以誌不忘十八年前一場毀滅性大火,然而「放水」在今天卻成了遊人取樂的節慶。面對這種轉變,作者似乎無所適從,在演習的氣笛聲中神遊太虛,「想像山後是無窮火海,無數戰鬥機依次升起,依次爆碎。」不測固然在關西地震、二戰、美山町火災這些災難中,同時亦在「放水」的歡笑中,以及作者童年那盒模型手上。

從作者對零式戰機以至放水的描述,我們就理解到所謂「空之聲」並非沒有聲音,「空」是佛家語,指世間萬物沒有絕對本質,沒有絕對本質,就會流動,就會出現「不測」的變化。李日康以地震為主線,串連起歷史時件、節慶活動、生活瑣事以及童年記憶,令「不測」從中舒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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