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瑪麗安娜・斯普靈（Marianna Spring，BBC虛假訊息與社群媒體事務記者）
Photo Credit: Tom Traief / BBC News
推特（Twitter）內部人士向BBC透露，自東主伊隆・馬斯克（Elon Musk）裁員與實施各種改動後，也無該公司再也無力保障用戶免受網路酸民（trolling）、力替有國家操作的抵擋虛假訊息行為以及兒童性剝削侵害。
獨家取得的網路問題學術數據與Twitter用戶證言支持了這些指控，顯示在馬斯克的酸民領導下，仇恨正在加深——酸民們膽壯了，人士騷擾加劇了，曝光關注厭女與侮辱性內容的相關帳戶增加了。
該公司現職與前任僱員告知BBC《廣角鏡》欄目（BBC Panorama），一些旨在保障Twitter用戶免受酸民行為或騷擾的再知情功能已變得難以維護，他們形容，也無在無時無刻被保鏢包圍的力替馬斯克領導下，工作環境一片混亂。抵擋我就此跟十多人交談過，其中數人首次同意出鏡受訪。
Twitter前任內容設計主管表示，她的團隊——其職責是創建像「輕推提示按鈕」等安全措施——已被全數解僱，她之後也已辭職。Twitter內部調研認為，這些安全措施能減少酸民活動60%。一位給Twitter工作的工程師告訴我，這樣的工作已經「沒人在管」，並形容這網路社交平台就像一座外表完好，內裡「著了火」的樓房。
Twitter並未回答BBC的置評要求。
Photo Credit: Reuters / BBC News
我的調查還發現：
- 人們對Twitter上的兒童性剝削活動越發擔憂，且並未充分告知執法部門。
- 一位最近入職的僱員指出，以遏制表達自由為目的的針對性騷擾行動，以及外部影響力行動，變成「未被發現」，而此前Twitter每天都會清除此等訊息。
- 獨家數據顯示，針對本人的厭女網路仇恨行為在Twitter被收購後正在增加，關注厭女與侮辱性內容的新帳戶增加了69%。
- 自收購以來，強姦倖存者遭受一些新近活躍的帳戶針對，各種跡象顯示，這些帳戶是被解禁的，或是新建的。
對於我來說，Twitter上的侮辱行為司空見慣——作為記者，我在那上面分享我對有關錯誤訊息、陰謀論與仇恨的報導。去年大部分時間中，我注意到侮辱行為穩步減少，但到了11月，我發現這在Twitter上再度惡化。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國際新聞工作者中心（International Centre for Journalists）與謝菲爾德大學（University of Sheffield）組成的一支團隊持續追蹤我所收到的仇恨訊息，數據顯示，自馬斯克收購Twitter以來，針對我的侮辱訊息數量同比增加兩倍。
所有社群媒體網站都在承受對付網路仇恨與有害訊息的壓力，而它們均稱正採取措施應對。在Twitter上，這些措施似乎不再是其首要課題。
我來到Twitter總部所在舊金山（San Francisco）尋求答案，而沒有什麼比得上從一位工程師身上獲取這些答案。他負責編寫那些讓Twitter能有效運行的程式碼，正因為他仍然在職，他要求我們保護其身份，因此我們稱呼他作山姆（Sam）。
他透露：「從局內人看，這就像一座火頭處處的大樓。」
「從外觀上看是完好無缺，但我看到的是沒有一樣東西能運轉，水管都是破的，所有水龍頭也是，什麼都是。」
他說人手大亂產生了這些亂局。自馬斯克購入Twitter以來，至少一半員工被撤職或自願離職。他說不同部門的人都被分散注意力。
山姆說：「一位毫無經驗的新人得應付從前由20多人處理的工作。這留下了莫大的風險空間，出錯的可能性更多。」
他說，既有功能依然存在，但設計與維護它們的人都離開了——他認為這些功能如今已無人看管。
他對我說：「掉鏈子的事情太多了，什麼都沒人管，你能看到那些行為不一致。」
他認為，出現如此混亂是因為馬斯克並不信任Twitter員工。他形容馬斯克從旗下公司——電動車生產商特斯拉（Tesla）——叫來工程師，讓他們在短短幾天之內評估程式碼，然後決定解僱哪些人。他對我說，這樣的程式碼通常得花上「數以月計」的時間才能弄明白。
他相信馬斯克身邊保安的嚴密程度反證了這種不信任。
他告訴我：「但凡他在辦公室，起碼有兩位保鏢陪著——大個頭、高高的，像好萊塢電影的那種保鏢。連上洗手間都跟著。」
他認為馬斯克眼裡只有錢。他說清潔與餐飲僱員全被解僱了，馬斯克甚至試圖把辦公室裡的盆栽賣給員工。
Twitter前內容設計主管麗莎・詹寧斯・楊（Lisa Jennings Young）是其中一位專責設計新功能，保護用戶免受仇恨滋擾的人。早在馬斯克入主前，Twitter便是網路酸民的溫床，但她說其團隊在限制問題擴散方面本已取得相當進展。BBC所讀到的Twitter內部調研似乎支持了此說法。
她說：「這並不完美，但我們有在嘗試，我們一直在改善。」這是她打從馬斯克入主後離開Twitter以來首次公開談論其經歷。
麗莎的團隊研發了多項新功能，例如能自動攔截從事侮辱活動帳戶的安全模式。他們也設計了給誤導性推文貼標籤，還有所謂的「有害答覆輕推提示」。這「輕推」利用人工智能技術，偵測回應推文中的事件觸發詞或有害言語，在用戶發推前給予提示。
BBC閲覽了Twitter自家調研數據，似乎證明「輕推」等安全工具有效。
她說：「整體來說，當用戶透過輕推功能獲得機會修改其回應，60%的用戶都會這樣做。但更有趣的是，我們輕推用戶一次之後，他們少寫了11%的有害回應。」
根據謝菲爾德大學與國際新聞工作者中心所收集的數據，這些安全措施都是在對我本人的攻擊性推文似乎有所減少的期間推出。我們無法將兩件事情直接關聯起來，但鑒於證據告訴我們這些措施的有效性，提出此關聯還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