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亞當．奈曼
火線追緝令
芬奇執導完20世紀福斯的解謎緝令講故教們《異形3》之後，他聲稱寧可「得攝護腺癌死掉，大衛電影也不要再拍電影」。．芬這句自大又自憐的奇火話經常被人引用，它說明了《異形3》殺身成仁的線追主題──愛倫．蕾普利因為身為企業派來的主管而有罪，所以她自我了斷；也建立芬奇病態迷戀死亡的部邊心態，必須要有這種心態才能擁抱《火線追緝令》這種案子。事邊
原本的何觀何重導演拒絕執導之後，《火線追緝令》才轉到芬奇手上，看及而且電影公司要求將劇本改寫成比較合宜的解謎緝令講故教們版本，也就是大衛電影「不能用箱子裝人頭當結局」，然而芬奇很喜歡指出「箱內有人頭的．芬那一版」才是他私心偏愛的。
在敘事觀點上，奇火《火線追緝令》顯然是線追採取兩位警探的視角，兩人構成多組柏拉圖二元對立。部邊不僅是老手與菜鳥（透過選角聰明地表現出來，由卓越性格演員費里曼搭配新生代帥氣偶像彼特），也是黑人與白人（這利用了費里曼過去在《溫馨接送情》與《刺激1995》演出知名角色所賦予他種族化的睿智形象）、單身漢與丈夫（在翠茜安排大家一起聚餐後，兩人才真的開始建立友誼）、理性與衝動（沙摩賽肢體動作與談吐謹慎細膩，米爾斯咬字不清、常握緊雙拳），以及最重要的，務實主義與理想主義。
沙摩賽是個層次豐富的角色，他是帶領觀眾進入故事的入口，雖有原則卻避重就輕，雖有親和力卻又不知為何與人保持距離。費里曼投射出他一貫的睿智，但這種冷峻寡言的演出並非每一次都要人同情（或者不盡然是要說服別人）。沙摩賽提早退休，是因為對環境充滿無力感而想放棄，雖然他直指冷酷事實（他嘆道：「冷漠麻木也是一條出路。」），卻也不掩飾他厭世的態度。
相反的，米爾斯相信「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是永恆真理（經常掛在嘴邊），只是他的衝動魯莽偶爾會讓他忽視此信念，而他開玩笑說自己想成為謝彼科那樣的人物，是因為他內心真的渴望英雄主義。儘管劇中沙摩賽勸米爾斯這種態度很無謂，但彼特仍演繹了（夾在收放自如的費里曼與內斂狂暴的史貝西之間）那股滿腔熱血、喜怒形於色的模樣，他一直都掌握了這個角色最重要的特質，也就是「正義感」。
《火線追緝令》的兩個警探作風相反，慢慢建立起友誼，也藉此建構不少有趣的歡喜冤家橋段。此劇情發展模式源自隱含種族符碼的夥伴／警察電影類型，如諾曼．傑威森的《惡夜追緝令》和李察．唐納的《致命武器》，然而跨種族團結並不是本片探討的議題。
這對搭檔針鋒相對的觀點，最終是病態地因為約翰．杜爾的罪行和話語合而為一。約翰．杜爾以使人驚恐與引發聯想的方式，將沙摩賽的虛無主義（他主張人類無可救藥）與米爾斯衝動的理想主義融合在一起，同時還在美學層次上超越了這對搭檔。
Photo Credit: IMDb沙摩賽稱《火線追緝令》的故事世界為「這地方」，後來翠茜也這麼稱呼它。這是徹底依照約翰．杜爾（與芬奇）需要的規格量身打造的地方，警探們想要在此打敗他必然徒勞無功。當沙摩賽吼出真相：「約翰．杜爾占了上風！」情勢是勸慰大過於吃驚。而費里曼講這句台詞的方式，給人的感覺就像許多金屬拼圖正無縫拼接起來。
《火線追緝令》最尖銳的觀點，是它背德又徹底表現作者論的核心法則：沙摩賽與米爾斯的雙人演出，展現的不是法治對罪犯的威脅，反而可能妨礙此片作者兼殺人凶手所稱的「完整表演」，也就是對於觀眾而言，看完「完整表演」之後，我們是否滿意？《火線追緝令》將「完整表演」轉為敘事的同時，也自嘲地用「完整表演」作為此片本身的故事。
作者論是「強迫性重複」，而影評是一種心理剖繪形式。要討論這個概念，困難之處在於如何把新導演建構成值得進一步監視的對象。1995年，陶賓在《視與聽》雜誌上寫了《火線追緝令》影評，聲稱這位導演有調查價值：「芬奇就像波特萊爾那般唯美主義者的反面。」
陶賓和瑪絲琳一樣，認為《火線追緝令》的劇本故弄玄虛，且「和政治家金瑞契嫌棄紐約一樣右翼……城市都是會感染病毒的骯髒地方，罪惡散播的速度比肺結核更快」。然而講完這些欺負新導演的反動言論後，陶賓卻瞥見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導演，他「對每場戲的韻律與節奏有驚人的控制力」。劇情起伏隱含著情色意味，陶賓認為《火線追緝令》就是「好萊塢一向令人愉悅與抒情的電影」。
考量《火線追緝令》充滿腐敗氛圍的場面調度，陶賓引用波特萊爾來分析相當有道理。這位詩人預見了20世紀初葉的現代性，與其信奉「美化」的哲學，他寧可相信陰暗面本身有可能變得崇高。
「我要你仔細看，我要你仔細聽」，《火線追緝令》是一部邊講故事邊教我們如何觀看（以及之後如何重看）的電影。約翰．杜爾逼迫其中一位受害者顧爾德自殘流血致死時，在他辦公桌上放了他妻子（茱莉．阿拉斯科飾）的照片當做見證，這張詭異並且變造過的黑白照片引起米爾斯的興趣，帶來更進一步的線索，這些都與「觀看」的概念有所關聯。
照片中顧爾德太太被畫了紅圈的雙眼，其實是望向遇害律師辦公室裡的一幅現代主義繪畫，這幅畫還被凶手倒過來掛以嘲弄警察，畫中抽象的漩渦令人想起沙摩賽先前所說的「看看牆壁上，到處都是激情」。藏在畫後面的是一組指紋，唯有透過指紋鑑識專家提供的黑光燈才能看見。揭露出全貌之後，這些指印拼出一句直接引用自《大法師》的懇求：「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