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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教育「豬隊友」:與貧困家庭拉扯的老師,如何不讓孩子陷入負向循環?

文:黃愉婷

Right Plus編按:

「關係者的誰教距離」是Right Plus 多多益善與「貧窮人的台北」合作的特輯。從2019年的育豬與貧「貧窮人的台北系列報導」到2020年初的「制度傷人」專題,我們持續關注貧窮的隊友結構性成因,與貧窮者的庭拉多元樣貌。

這次的老師主題,是讓孩針對貧窮者身邊的「重要關係人」展開系列訪談。我們前後訪問了15人,陷入循環包括老師、誰教里長、育豬與貧警察與法官,隊友每人深談2.5至5.5小時。庭拉每個受訪者雖不足以作為其自身職類的老師全體代表,仍可從中窺見跨領域的讓孩普遍思維。

這些重要關係人所做的陷入循環決定與付出的努力,經常左右貧困者的誰教人生──如果家庭出狀況的孩子能遇到一個用心的老師,無依的長者能遇到願意協助的里長、精神障礙者能遇上懂得寬待的警察、貧弱的犯罪者能遇到願意在體制中理解他的法官,一切很可能變得不一樣。

重要關係人需要理解貧窮,也需要被社會理解。因為同理心的養成與行動的空間,都需要公眾支持。他們眼中的貧窮樣態也很不同,那使他們做出來的決定經常無法被眾人接受。但難以解釋的行動與真實的心聲,往往才是對話的起點。

(本專題由「貧窮人的台北」部分支持,Right Plus獨立報導。所有內容皆經受訪者確認並未曲解原意,文中個案也已適當去識別化。如有雷同,純屬眾生百態。)

貧困的家長的確也需要協助。但如果我幫助你,卻每次都傷害到自己,我還要去做嗎?我也有自己的底線。

──國小特教老師郭郭

站在教育第一線的老師,工作遠遠不只教書,他們還得透過各種方式與技巧,來確認學生能不能安然留在學校系統內,畢竟學生要偏離常軌很容易,但要他回歸正軌,得花費很多很多能量。

這裡所說的「正軌」,並非指成績蒸蒸日上,或者有朝一日功成名就,而是對「未來」有感。在國中擔任理化導師三年的緯翔(化名)就說:「沒有安全感、自信心低落的孩子,往往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圖像。反之,孩子若能在學習過程中累積成就感,比較容易產生正向循環。」

正向循環與成功經驗,未必取決於貧富

創造正向循環未必取決於家長的學歷或是貧富,而是和家長對孩子的教養態度高度相關,緯翔進一步解釋:「我們班有一位家境清寒的孩子,爸爸因為重病無法工作,媽媽倚賴每月2萬多的作業員收入獨自養家。這位媽媽縱使忙碌、生活不是很好過,仍然密切關注孩子的感受,也會讓孩子參加收費比較便宜的補習班。」

這個孩子因此能夠穩定學習、顧好成績,且爭取獎學金,「有了這樣的報酬與成就感,學生就會繼續往正向循環去。」在國中任教11年的英文導師庭容(化名)也說:「如果家長選擇放棄或漠不關心,這些習得無助的孩子,任何課業與成就都跟不上,很容易一步步陷入負向循環,甚至複製上一代的貧窮。」

「成功經驗對孩子來說很重要。」庭容娓娓道來自己對「成功」的看法:「成功沒有標準答案,它是相對的,我可能會為學生降低標準來讓他擁有成功經驗。例如他考58分,我會勉勵他下次嘗試拿下60分,而非責備他為什麼考不到90分。」

「我班上也有個學生,他爸媽不知道是因為忙於工作,還是沒有責任感,常常放任不管他,他也因此毫無人生目標,三天兩頭不來上課。」庭容注意到這個學生對學科沒有興趣,乾脆改請他來學校和同學一起完成教室佈置。

「學校拉哩拉雜的活動還是很有用的,我跟他說:『班上需要你。』他後來開始找到目標和歸屬感,就比較常來學校了。」

有時候,不只為了協助學生追求成功經驗,也為了讓學生得到未來人生真正需要的東西,老師必須板起臉孔,並期望孩子不管在哪裡都能貫徹所學。

像是在國小特教班任教三年半的郭郭(化名),就得為班上多元障別的特殊生建立嚴格的規範:「我們班上特殊生的認知能力沒有很好,一件事情可能要學很多遍,我們會特別要求他們先穩定情緒,然後才能談學習。」郭郭說。

有些老師可能會認為不需要這麼嚴厲,但是對郭郭來說,每個學生終有一天都要離開學校這把保護傘,甚至班上有些具備工作能力的學生,未來也許能進入庇護工場或小作所上班,穩定的情緒在工作場域非常重要,陪伴他們養成學科以外的「軟實力」,一輩子都用得上。

shutterstock_1483320299僅為示意圖|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誰是教育「豬隊友」?從理解到同理的鴻溝

然而,對現在家長來說,孩子各個都是掌心上的脆弱寶貝,疼愛呵護都來不及了,對待孩子的方式常有落差,甚至老師好不容易在學校為孩子建立起來的生活常規,回到家就通通打回原形。

郭郭曾為班上一名家中發生緊急狀況的學生申請到數萬元的急難救助金,希望這個沒有收入與積蓄的家庭,可以暫時度過難關。但一拿到補助款,學生的媽媽卻優先購買高單價的巧克力給孩子吃,甚至沒有預留即將要繳納的房租。這對平日東奔西走、嚴格減少特殊生攝取甜食的郭郭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

郭郭並非不理解媽媽疼愛孩子的用意,她更明白,怎麼花錢是每個人的自由,其實與貧富無關,「但是她買的是高價位的巧克力,且甜食對特殊生有害,吃了之後容易讓他們過於興奮、難以控制自己,到學校後情緒容易失控,對任何形式的學習都毫無幫助。」她無奈的說。

事實上,對貧窮者來說,吃完這一餐,常常不知道下一餐在哪裡,或者必須馬上再辛苦勞動,否則就會斷糧,甚至早已長期背負巨額債務。「未來」對貧窮者來說很渺茫,也因為常看不見明天,又過久了捉襟見肘的日子,像巧克力這種素日裡沒有餘裕購買的快樂,此時顯得特別珍貴。

郭郭說她理解這件事,但這依然極度耗損第一線工作者。她舉例,自己另外有一位重度腦性麻痺的學生,因為家庭疏於照顧而嚴重營養不良,已經二年級了還只有14公斤,「我的食指和大姆指圈起來,可以握住他的大腿。」

郭郭解釋,他的父母因故雙雙入獄,將孩子交給年邁的親屬照顧,出獄後還是不回家,聲稱在外地租房打零工,卻每月挪用孩子三萬多的補助,並任由孩子常常沒洗澡。

不僅如此,照顧孩子的年邁親屬還時常嫌孩子的鼻胃管麻煩而擅自拔除,「我們常因此三、五天就要帶孩子回醫院處理,並三番兩次交代不要再拔掉鼻胃管,否則孩子很可能發生難以挽回的後果,但他們仍愛理不理。」郭郭坦言對孩子的家長很失望。

郭郭原本以為,長年關注貧窮議題的自己,理應比一般人更能理解身邊這些家長,「但實際遇到後,還是很難完全同理。當孩子的爸媽又做出糟糕的決定,而且會影響孩子的生活時,我會非常生氣。」郭郭口中的「生氣」說得冷靜,卻彷彿一把重重的錘子,敲擊出響亮的憤怒。

「作為老師,我是孩子的『重要他人』,這個人活生生的在我面前,我必須挺身維護他的權益,有時候真的沒辦法同理家長的選擇。」郭郭說,如果孩子因為家長的選擇往不好的地方去,會希望他們回來「對的地方」,「如果沒有,我會很挫折,但我仍然尊重。」郭郭坦然面對心裡的矛盾,承認要從同理走到接受還是有段距離。

shutterstock_265806512僅為示意圖|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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