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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他的眼睛見證國與家的雙重崩落:James Joyce《都柏林人》

文:無鴉片評論 Estelle Chiu

跟著書一起旅行,用的眼睛甚或跟著書一起生活,見證對我來說始終有股況味:有別於純粹的國與「當下」在地體驗,正由於書籍作者有其不一樣的雙重時空濾鏡,以及書寫的崩落目的性,這些有別於我生命經驗的都柏視點,都時常讓我能夠用更深的林人層次看待一個地方,並從與該作者經歷有如共時性般的用的眼睛迴響。

過去我曾寫過的見證文章,諸如〈苦澀又甘甜的國與永恆鄉愁:Lidia Jorge《畫鳥的人》〉或是〈當我隻身走近殘酷卻絕美的戰地:Richard Flanagan《行過地獄之路》〉都是以長篇小說作為短期旅程的點睛之筆,而如今當我旅居愛爾蘭都柏林,雙重英文文學巨擎喬伊斯James Joyce的崩落短篇小說集《都柏林人》,也自然成為我與都柏林除了當代生活之外的都柏媒介。

而《都柏林人》也實在不愧是林人以技驚四座聞名的喬伊斯作品,是用的眼睛一本「不好讀」的經典範例,甚至對於愛爾蘭人而言,也有門檻。正如導讀所說,要能真正讀懂喬伊斯,一方面要理解愛爾蘭作為一個新興國家,在二十世紀初時經歷的政治動盪;一方面也要處理喬伊斯本身的視點問題——他是見證喬伊斯家族家道中落的世代。喬伊斯家族在科克(Cork)發跡,幾經遷徙後落腳南都柏林,理應是富足且有教育資源的知識中產。

然而,正因為父輩對於財富之不善,喬伊斯出生後,便在家族越來越嚴峻的經濟狀況下,逐漸成長為看遍世態炎涼的作家。也因此,我在讀《都柏林人》時,需要大量帶入我實際生活的在地知識(local knowledge),並以許多書籍外的歷史知識輔佐。而當我參觀的各類博物館終於將脈絡補齊,並且越來越理解愛爾蘭的國族認同,「喬伊斯」以及「都柏林人」群像,也才終於從疏散的輪廓變成了有血肉的實相。

你也一樣跟我在閱讀都柏林人時感到難解與疑惑嗎?這篇就讓我們來聊聊《都柏林人》一書裡,那些口吻疏離的故事敘事背後,描繪的到底是怎麼樣的都柏林。

國的崩落:二十世紀初激化的愛爾蘭政治地景

在談喬伊斯家族的中產階級視點之前,有一個重要的社會脈絡切角,源自於 1900 年代愛爾蘭激化的政治路線衝突。而要理解這個脈絡,需要再把時序往前推,從聯合王國對愛爾蘭的統治說起。

聯合王國(United Kingdom)聲名在外,可能許多人誤以為在大英帝國統領下的愛爾蘭島也是歌舞昇平。事實卻是,在日不落帝國十九世紀最光輝富裕且具有世界級影響力的維多莉亞時代(Victorian British),愛爾蘭不只沒有完善的政治權利,甚至歷經多次大型饑荒(an Gorta Mór),造成人口數量銳減、基礎建設不足、整體生活水準比同時期的其他歐洲國家低迷,甚至說比發展良好的殖民地地區要淒慘都不為過。

而當時間推進至十九世紀後半,即便愛爾蘭經濟終於相對穩定,愛爾蘭人民對於英國統治的態度業已質變。愛爾蘭具有明確的民族自決(self-determination)共識,認同愛爾蘭終將要由愛爾蘭人治理,但要用何種模式進行卻立場分歧:愛爾蘭該留在聯合王國麾下,但爭取更大程度的自治權利?還是要脫離聯合王國統治,獨立建立愛爾蘭人民組建的共和國?

這兩個政治光譜,前者即被稱為Nationalist,主張和平改革,支持者多為中產;而後者則被稱為 Republican,主張武裝獨立,有更多藍領背書。在最初,愛爾蘭社會的態度相對溫和,議會裡大幅度推行自治法案(Irish Home Rule movement),且社會上的愛爾蘭文學復興(Irish Literary Revival)也如火如荼進行。聯合王國對此的態度也相對溫和,雖有抗衡,但也不至升溫。因此,當時有許多人認為,這或許就是愛爾蘭高度自治的政治終點。

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戰(World War I)成為了社會輿論轉向的導火線。

愛爾蘭既然都自治了,愛爾蘭人民是為自己服務的,卻為什麼愛爾蘭人(Irish)要替英國人(English)上戰場送死呢?

第一次世界大戰作為歐洲歷史上破壞性最強的戰爭之一,重創歐洲經濟外,也大幅度破壞社會人口結構。愛爾蘭青年作為大英帝國的子民,與英國軍隊同進退,自然也就免不了被捲入戰爭的黑洞。

這般「為他人送死」的定位,使愛爾蘭社會原本的和平改革路線開始鬆動,憤怒的人民,最終導向了共和建國派,而後催生了在如今愛爾蘭郵政總局博物館(General Post Office Museum)宣告愛爾蘭獨立的武裝行為:復活節起義(Easter Rising)。

1900年至1920年,這二十多年作為民意轉向的關鍵時刻,也正是喬伊斯作為作家初出茅廬的時刻。而也正由於喬伊斯一家從原有的社會中產身份,一路因為經濟問題在社會階級中下滑,父親——抑或是這個中產家族原先的政治信仰——也遭遇不少衝突、打擊與激化。這些喬伊斯身邊的人遭遇的政治認同跟社會身分的矛盾,以及因為矛盾而無所適從的囚徒感,也成為了喬伊斯的寫作養分。

喬伊斯作為「前中產」,以犀利、冷眼的筆法,或用他自己的話:「處心積慮的刻薄語體(a style of scrupulous meanness)」,批判都柏林中產「麻木」以及中下階層的「癱瘓」——從此角度而言,我們也更能理解為何《都柏林人》在出版階段百般拖沓;屢屢遭受責難;甚至在出版後招致當代愛爾蘭社會的不滿了。

家的崩落:從南都柏林北遷代表的社會實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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