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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說書人與微塵望鄉》:布袋戲藝師的武林盛世,不亞於《一代宗師》所描摹那逝去的風華絕代

文:詹傑(編劇)

創作自述—無法送達的白色布袋不亞思念

  • 關於說書人如何養成

一個很魯的父親,鎮日守一家小雜貨店,說書師的盛世所描逝去一個瘋了的人與妻子,還有一個其實不是微塵望鄉武林自己親生的兒子,他的戲藝小日子會是怎樣光景?

劇作《白色說書人》的故事,走了很久,於代才終於找到屬於它自己的宗師聲音。一開始團長兼演員的摹那邱安忱的邀約,只是風代想用布袋戲製作一齣馬克白,可能是華絕等我開始大規模做功課和田野,兼而採訪數個布袋戲藝師,白色布袋不亞才發現那真是說書師的盛世所描逝去一個武林盛世!從北到南,人與從文戲到武戲,微塵望鄉武林各有勝場、戲藝豐盛如斯,不亞於電影《一代宗師》所描摹那逝去的風華絕代。

為此,我推翻了原有故事,重新回到了起點。慌亂中,回過頭去,第一個突破是紀錄片《就是這個聲音》(Once Upon A Time When Robin Hood Grew Old,二○一六)。

導演盧彥中拍攝台語活靈活現的主持人吳樂天身影,聚焦這個曾經號稱賣壯陽藥身家數億的地下廣播電台之王,還有,他那最為人熟知的廖添丁講古。信手拈來,一則則鄉野義賊的傳說故事,在他嘴裡翻出了橫跨一整個世代的史詩格局。

飛簷走壁、變裝易容的廖添丁,槍法奇準,永遠能從日本警察的追捕當中脫逃,映射出那個年代不能言說的時代壓抑,猶如英國作家喬治.歐威爾(George Orwell)的小說《一九八四》,永遠虎視眈眈的老大哥,而說故事與聽故事,成了人們能夠短暫自由翱翔的時刻。

我想像也許如電影《大智若魚》( Big Fish,二○○三)般,父親給兒子講的膨風人生故事,有天會成為兒子了解爸爸生命過往的鑰匙。故而,午睡時刻,不識什麼字的雜貨店老闆王添財,要給兒子說故事,他想起廣播裡熱愛的吳樂天講古,天花亂墜閒扯淡,一下子八七水災英勇救人如潛水蛟龍,一下子紅葉少棒隊他身在觀眾席奮力大喊加油扭轉頹勢,小兒子眼睛亮了亮,覺得爸爸,啊,真是個英雄。

《白色說書人》的劇本書寫,幾乎就是在這樣床畔守護的美麗時光裡開展。

王添財給小兒子講的床邊傳奇,一尊路邊買來的廖添丁布袋戲偶成了主角,綠野仙蹤般,去了龍宮取定海神針、上了景陽崗打起老虎、入了火焰山要借芭蕉扇,行走在林沖夜奔的路上,一轉身,廖添丁最愛的女人潘金蓮,正靜靜地,坐在鏡前梳妝畫眉,可望而不可得,英雄無限寂寞。

小兒子要到很大以後,才能真正明白這些故事背後的真正故事。當他的父親開始失智,那些被禁錮的祕密再也關不住,跑了出來,小兒子赫然發現虛實交雜的床邊故事,隱含了父親的寂寥一生,還有,他面對巨大惡意襲來時,內心動搖的私心與懊悔。

劇本故事最後一塊拼圖,是我閱讀《無法送達的遺書:記那些在恐怖年代失落的人》記下的筆記。臨死前的白色恐怖政治犯郭慶,寫給妻子的遺書說道,「一個人總是有一天要死的,請您們不要過分傷心吧!」整本書裡好幾封留給家人的最後訣別書,沒有一個人寫著復仇,而是最後對於家人的隻字片語叮嚀,然而這遺書卻在漫長的時光裡湮沒,直到二○○八年才陸續送抵家人手上,或者,收件者已查無此人。

《白色說書人》的故事底層,我試著觸及白色恐怖年代的人們,不僅僅是受害者與壓迫者,還有更深一層的,關於忌妒、關於背叛,關於我這一生平凡如蟻,我卻希望你能回頭看見並好好愛我的心聲。

作為編劇,我最鍾愛的角色,是小人物王添財。他的猥瑣、善良、市儈、溫柔、軟弱,都如同真實的人一般,棲身在你我之間,對生命有小小的渴望,期許自己是個英雄,卻終究掉在如爛泥般的生活裡,徹頭徹尾的失敗。

可能小兒子文彬要在父親死後許久,恍惚才能參透,那個兒時床邊,當父親帥氣甩弄戲偶廖添丁的時候,也有一雙惘惘然不可見,巨大的手,也在操弄著他的命運,讓他如戲偶般,就這樣走完了一生。

同黨劇團白色說書人04©同黨劇團_(1)Photo Credit: 同黨劇團
《白色說書人》
  • 當布袋戲走進小劇場

劇作《白色說書人》的完成,另有一部分是在劇場裡發生。兩位布袋戲大師陳錫煌嫡傳弟子吳榮昌、黃武山老師,提供我大量布袋戲唱詞,我一一上網翻找演出片段,透過剪裁、錯置西遊記、林沖夜奔、武松打虎、潘金蓮、包公審案故事,重新拼貼出廖添丁的胡撇仔文本,然後進入排練場,由導演戴君芳和演員邱安忱一同試驗。

來來回回的修改,我們逐漸找到某種跨越布袋戲和小劇場的語彙,讓場上許多紙紮道具和家具,成為布袋戲登場的趣味舞台。諸如一場孫悟空潛入海底找「定海神槍」的戲碼,就發生在一個乾涸的水族箱內,如此虛實交錯,加上全然開放的兩位偶戲老師,拿出畢生絕學,讓廖添丁在戲耍與敘事間,找到了跟現代觀眾接軌的可能。好多觀眾紛紛回饋,原來布袋戲還可以這麼熱鬧有趣。

在黑盒子劇場空間裡,舞台設計林仕倫提供了非常多的想像可能,加上英國藝術家Tim Budden剪紙作品,最終造就非典型的獨腳戲《白色說書人》,可以在小小方寸間,翻出多樣化的敘事空間,卻始終保持著張力。

《白色說書人》自二○一七年在台北國家實驗劇場首演後,陸續走南闖北,去了好幾個不同空間跟觀眾見面。特別感動的是,演員和偶師的互動,每一場次都還保有一些靈活變化空間,依據現場觀眾反饋,激盪出更加靈光乍現的火花。身為編劇,我也一一收錄在劇本文字中。

《白色說書人》從一度劇本卡關、走投無路,到最終順利搬上舞台,許多時候我都會想起劇本裡的台詞,那是添財最後送給兒子的禮物和叮嚀,要陪著他繼續走自己的路:「你說一九七一年,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全台灣攏緊張到皮皮挫、驚到嘛嘛耗ㄟ時陣,我出世了!眼睛張開一看到你,我就嘴笑目笑,咯咯咯!你說,阿彬,你註定就是要出世來乎大家振作!所以查脯仔不行哭,被欺負、被罵、被幹譙都袂行哭,要笑!不管別人怎麼說!只要笑,咱就贏了!」

同黨劇團白色說書人05©同黨劇團_(1)Photo Credit: 同黨劇團
《白色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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