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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強制送醫到破門救人,里長如何承擔社區裡的生老病死與資源分配?

文:黃愉婷

Rght Plus編按:

「關係者的從強距離」是Right Plus 多多益善與「貧窮人的台北」合作的特輯。從2019年的制送資源「貧窮人的台北系列報導」到2020年初的「制度傷人」專題,我們持續關注貧窮的破門結構性成因,與貧窮者的救人多元樣貌。

這次的長老病主題,是何承針對貧窮者身邊的「重要關係人」展開系列訪談。我們前後訪問了15人,擔社的生包括老師、區裡里長、死與警察與法官,分配每人深談2.5至5.5小時。從強每個受訪者雖不足以作為其自身職類的制送資源全體代表,仍可從中窺見跨領域的破門普遍思維。

這些重要關係人所做的救人決定與付出的努力,經常左右貧困者的長老病人生──如果家庭出狀況的孩子能遇到一個用心的老師,無依的長者能遇到願意協助的里長、精神障礙者能遇上懂得寬待的警察、貧弱的犯罪者能遇到願意在體制中理解他的法官,一切很可能變得不一樣。

重要關係人需要理解貧窮,也需要被社會理解。因為同理心的養成與行動的空間,都需要公眾支持。他們眼中的貧窮樣態也很不同,那使他們做出來的決定經常無法被眾人接受。但難以解釋的行動與真實的心聲,往往才是對話的起點。

(本專題由「貧窮人的台北」部分支持,Right Plus獨立報導。所有內容皆經受訪者確認並未曲解原意,文中個案也已適當去識別化。如有雷同,純屬眾生百態。)

他們的生活因為我而過得更好了,我自己卻窮得要死,有時相對剝奪感很重。

──汐止區湖興里里長郭書成

身為最靠近民眾生活的一里之長,里長的職務內容繁瑣,看起來就像隻忙碌的八爪章魚,從貧富貴賤到生老病死無一不經手。

為了維護社區公共事務順利運作,里長幾乎全年無休、24小時上工。汐止區湖興里里長郭書成就曾經在臉書粉絲頁上「向里民請長假」,名義上說是要休息,實際上是為了不被瑣碎的事務打斷,好好處理擱置已久的工程溝通業務。然而有急事的里民一打電話,郭書成仍是馬上行動。

萬華區青山里里長李昭成也說,他對這樣日夜不休的生活早就習慣了,即便眼皮都快闔上了,他也會到里辦公室趴著睡午覺,「這樣有人一來,也看得到我在這裡。」

而北投區溫泉里里幹事張又豪(化名)則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上午待在區公所,下午到里辦公室駐點、為民服務。即便如此,張又豪也會利用上午的時間,和北投區其他41個里幹事同事交流討論,再回到社區實踐、解決問題。

難解的「問題」

張又豪是八年級世代,他雖也認同必須更加靠近,才能理解人的處境,但有時候,一個人當下面對的「問題」,背後其實糾纏著諸多紛雜的結,單單倚靠里長或里幹事也解不開。

例如2019年底,張又豪總在上下班途中,碰見一位70多歲的老伯獨自睡在附近的一個小公園。「我看他這麼冷還待在那,就過去勸他回家,他說他不喜歡回家,寧可住在外面。因為同住的兒子老是跟他要錢,有時候要不到還會拳腳相向。」

張又豪擔心年邁的老伯抵不過冷冽寒風,自己帶了一條毛毯給他,有時候會買點東西給老伯果腹。附近的居民有時也會提供水果點心給他,就怕他在公園發生什麼三長兩短。

張又豪說,老伯不缺錢,也有住處,他曾聯繫老伯的兒子,只得到「那是他自己不想回家」的消極回應;他也曾致電老伯在外地的親戚,親戚也只說「沒辦法」;且因為老伯並沒有危害治安、更沒有犯什麼法,即便警察來過,也一樣只能單方面勸說。

「老伯在那裡睡了一個月後,就消失在公園了。」張又豪說,老伯沒在公園留下一點痕跡,不知道他去哪裡了,只剩下記憶中的身影。這其中是否有所謂的「問題」存在?張又豪也說不上來。

小里長的大承擔:從強制送醫到破門救人

從政四年多的郭書成則舉例:「像是鐵路殺警案或小燈泡事件發生時,里民會因為不了解精神障礙而擔心,精障者家屬也容易因為承受不了鄰里指點或對照顧感到疲乏,而收到比較頻繁的通報,希望將精神病患強制送醫。」

郭書成說,如果真要強制送醫,就必須有人填寫同意書與相關資料,不過無論是警消單位工作者或里民,都沒有人想承擔可能被當事人或家屬控告的風險,因此常得由里長簽署強制送醫同意書,負起擔保責任。

「我問過很多醫療從業人員,強制送醫後不一定符合住院資格,病患如果被『退回來』,和社區里民之間的關係將會更破裂,對誰都不好。」那怎麼做才好?郭書成說:「社區需要有足夠的物理與心理空間接住他們,讓他們能夠定期被關心,甚至接受諮商;疲於奔命的家屬則需要喘息。」

「最重要的是,他們更需要密集照顧與被照顧之外的社交生活,才能融入社區。」郭書成說。

但其實身為里長,他的處境也很為難,因為資源就是那麼少:「我根本沒有資源。而社會局社工光是跑個案就忙不過來了,還要將能量用在預防,根本不可能多做什麼。」郭書成無奈說,里長能做的通常不多,多半只能幫忙轉介資源,有時甚至無法介入。

郭書成也曾處理過社區中的自殺案,大約每隔2-3個月會有一樁。面對這種無可奈何的離別與死亡,他無法歸結出真正的肇因,但似乎與貧窮脫不了關係,「我可以從他們的住所看出他們經濟條件不好,街坊鄰居也會議論。」

死亡雖是生死大事,有時卻又世俗到令人失笑:「曾經有鄰居通報可能發生自殺案,我跟警察一起到現場,請鎖匠開門。門開了,人也早就死了。但誰要付鎖匠費用呢?」

郭書成說:「當下的情境,不僅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個微不足道的環節,且不管向誰索討這筆費用,都只會顯得非常不合時宜。」身為里長,他最後只好自掏腰包付錢了事。

iStock-1219297891Photo Credit: iStock

拿捏同理心的分寸,把關國家資源

李昭成也回憶起一些離譜的經驗:「有人為了借100元,威脅我說10大槍擊要犯都是他的好朋友;也有里民千方百計杜撰故事要我蓋章,每個月拿著清寒證明去不同的慈善團體申請補助。」他說,尤其逢年過節,各團體的資源特別多,這種案例也更常見。

他更指出,社區中甚至還有「代辦清寒證明」的「產業鏈」存在:「那些幫別人申請證明,後來又從中抽成的,我一看就知道,我會把他們趕出去。」李昭成在華西街打滾60多年,投身擔任里長也已超過10年,見過形形色色的索討,他強調:「我覺得這種時候,我們就要停止施予,否則浪費社會資源。」

對李昭成來說,里長要站在把關的第一線,拿捏同理心的分寸:「做一個里長,不能是非不分。有時我們清寒證明上會加註限定某慈善團體使用,為的就是防範有些人將證明拿去護貝,重複申請補助,造成資源排擠效應。」

當然,有時候關鍵不在資源與同理心,而是責任歸屬的問題。例如里民來找他抱怨說街上站滿了「伊拉客」(性工作者),「我頂多只能委婉驅趕,叫她們離開、不要騷擾別人。但我走了以後她們也是站回來啊,我不可能在那邊站崗吧。」

「其實人家站在那邊也沒有犯法,我們也沒有確實的證據說她們從事違法性交易,如果遇上需要破門取締的,那也是警察的工作,不是我的工作。」對李昭成來說,每個問題彷彿都「冤有頭、債有主」,碰上了該是誰去處理,就由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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