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謝承璇
開場，金馬經典基職將荒職員在忙亂的影展員歌劇院大廳搬運鏡子，滑行的波蘭鏡面劃開走廊上羅米（Romek）和演員排練的小房間，羅米的名導謬昇視野在自己的倒影與雙人舞來回切換。最後，奇士他的勞斯勞動理想涼視線再次被阻擋，而他正好被主管叫住，空間準備報到。華成幻滅
《職員》（Personnel,金馬經典基職將荒 1975）的拍攝背景與主角身份，可說是影展員奇士勞斯基本人經歷的擷用。在進入洛茲電影學院之前，波蘭奇士勞斯基曾短暫修讀劇場技師學院，名導謬昇而後在考取電影學校的奇士空檔，曾在歌劇院裡任職服裝管理。勞斯勞動理想涼
而這段反覆照見自我鏡像與演員身影的空間開場，透由不斷受到阻擾的視線，若有似無地映射出少年理想似有若無的幻影，在這方眾人戮力搬演虛實的劇場空間，少年懷抱期待準備投入劇場藝術，準備一起與演員創造所謂藝術，然而一匹道具馬落下，大抵是種幻滅。
《職員》是奇士勞斯基跨入波蘭電視台的首部電視電影作品，僅以一小時的篇幅簡單地描繪對劇場、藝術懷有抱負的青年，其信仰何以在跨入現實後就漸漸崩落。
就創作時間而言，此片同時也作為奇士勞斯基從紀錄片至劇情片作品的跨渡，對他而言，戲劇的要旨即在於仔細觀察一個人的日常並記下它。由此，劇情片倘若保留實景，並稀釋演員的表演性，即可以自然地呈現生活化而富含戲劇的敘事。而《職員》恰好可以視為這道取徑的實踐。
《職員》在羅米到職後，便致力於描摹歌劇院服裝部門勞動的日常。背景中不間斷工作的人員正好是該歌劇院裡的裁縫師傅，而前景的對話亦無所事事地推磨工作時光。
於此，奇士勞斯基透過徘徊於工作室的中近景捕捉群戲，其景框的單一除了是空間限制，更似職員們反覆的日常，藉著水平視角的來回踱步——好比羅米初來到工作室時謹慎了解環境的步伐——關照空間裡發生的對話拋接，而鏡頭便恆常游移在服裝部門的工作間裡，鏈接起工作室平淡而近乎靜止的氛圍。
在閒散氛圍的縫隙間，奇士勞斯基也透過幾個轉圜：廁間偶然聽到的對話、香菸惡作劇，讓日常裡的人際關係產生了嫌隙，也藉此譜出人物關係的網絡與掩藏的危機。
除卻營造氛圍為主的日常片段，《職員》裡亦埋入政治性的伏筆。歌劇院裡的位階關係隱微地運轉，並影響底層職員的工作日常。在先前的紀錄短片如《工廠》（Fabryka, 1971），奇士勞斯基將工人反覆勞動的畫面，與管理層在會議桌上拖沓而不切實際的討論平行對照，透顯出官僚階層呆板運作中所含藏的荒謬，因而顯得諷刺。
到了《職員》，這份荒謬更直坦地作用於管理層與職員的關係中。原先觀者在紀錄片中對被攝者帶距離的觀看，於劇情片中透過羅米的角色必須近觀這層荒謬，因而衍生出更多共鳴。
位階底層的職員以推演生活的方式展現自然，對應在劇場中擁有至高權力的「演員」帶有意圖的演出，《職員》角色位階的對立恰好對照著表演風格上的對立，在職員的實行與有權者的搬演兩相對照下，即映照出體制上層的虛假。
《職員》裡，突入日常的重大轉折即在全劇團的人共同驗收服裝成果一場。跋扈的男演員上場即抱怨衣服不合身，他越是高聲斥責，觀眾席上的導演與服裝設計越是急著拋下意見，轉而要求負責的裁縫趕工，並一面計較檢查的次數。
舞台上的手持鏡頭顛簸於演員與裁縫的對峙，背過身的裁縫撐破了衣服，觸發了演員即興在自己無比激昂的歌聲中，繃緊全身撕裂了服裝，赤裸地陶醉在自己的表演裡。
透過演員的作態與招搖，來帶入該場戲的荒唐，同時景框也配合著這般造作：鏡頭從男演員的半身向後拉遠，納入整個舞台，隨著他渾厚的長音延展出自以為的曠世，上層者於此炫示自己物理上的與象徵上的權力，後台所有的技藝所成都是為了提供他展現藝術的鋪墊，原先從容自信選擇布料與色澤的服裝設計在瞬間也必須屈服於演員的意見。藝術不是奠基於專業者之技藝的表現，而是被放在生產鏈上一層層地脅迫下去。
工序的倒錯早早預示於羅米出來到劇場時，看見職員鋪曬佈景卻必須避開演員休閒打網球的空間，爾後，演員也會毫不客氣地以飛入的網球從後景闖入前景的員工集會，反覆干擾。
在整個勞動空間裡，維持運作的總是有著實際作為的職員，在他們推磨日夜以達成實際產出之後，卻是種種搬弄出來的潛規則、上層者的角力虛浮地主宰他們的勞動成果。
《職員》既輕且快地收束在羅米的道德難題：究竟是要寫下針對同事的「報告」還是拒絕配合上級？末尾窗景明媚如起初羅米對藝術的理想，然而當鏡頭切換納進整個室內，羅米就遠遠地坐在後景，顯得這整個空曠的、屬於上層者的空間無比空乏，對照他們擁擠的工作室又顯得荒謬，而這份荒謬此時已經昇華成理想幻滅的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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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祖鵬
核稿編輯：丁肇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