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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形式與空無之書》選摘:班尼似乎在十二歲那年停止成長,那年他父親驟逝,母親開始發福

文:尾關露絲(Ruth Ozeki)

我們就從說話聲音講起吧。小說形式

他第一次聽見說話聲音是與空什麼時候的事?小時候?班尼向來是一個個頭嬌小的孩子,他的書選發育緩慢,彷彿細胞不願意增殖,摘班驟無意在世界占據空間。尼似那年那年班尼似乎在十二歲那年停止成長,乎歲那年他父親驟逝,停止母親開始發福。成長雖然變化微妙,父親發福但是母親班尼卻狀似身形縮水,與此同時安娜貝爾卻橫向發展,開始彷彿兒子和自己的小說形式悲傷情緒她一併吸收代謝。

沒有錯,與空事情應該就是書選那樣。

所以說話聲音八成是摘班驟在肯尼過世不久後開始的吧?肯尼死於一場汽車意外事故——不,確切來說是貨車。肯尼.吳是一名爵士樂單簧管手,本名是健司,所以我們就叫他健司吧。健司主要在婚禮、猶太教成年禮、特立獨行的文青俱樂部演奏搖擺樂,氣勢十足的大樂隊風格。文青俱樂部的男性全蓄鬍子,頭戴紳士帽、身穿格紋襯衫和被飛蛾蛀蝕的救世軍花呢夾克。那天他有一場表演,結束後和他的音樂家朋友在外面喝酒嗑藥,或只是鬼混——雖然健司只吸了一點古柯鹼,卻足以讓他在回家的路上腳步踉蹌,東倒西歪,最後在小巷裡倒地不起時,也不覺得有立即起身的必要。

他距離自家並不遠,再往前走個幾公尺就能碰到搖搖欲墜的後院柵門。如果他硬撐起來多爬個幾步,或許就不會出事,然而他卻放任自己仰躺在小巷裡,任由福音宣教會二手商店大垃圾箱上方的黯淡街燈灑落一身。漫長冬季的寒氣已開始消退,小巷中飄浮著春意迷霧。他躺在那裡,凝視著燈光及空氣中盤旋閃爍的微小水分子。他可能喝醉了,可能嗑藥嗑嗨了,不然就是兩種都有。光線好美。那晚稍早他和老婆吵了一架,也許是深感愧疚,又或許在內心發誓今後要振作起來,誰知道他究竟躺在那裡做什麼?有可能是睡著了,讓我們希望是這樣吧。無論如何,他就那樣在巷子裡多躺了一個鐘頭,直到送貨卡車隆隆駛進小巷。

發生這種事不是貨車司機的錯。小巷裡滿是車轍坑洞,到處是大垃圾箱司機沒有帶走的半滿垃圾袋、食物碎屑、浸濕衣物、破損家電。在這飄著毛毛細雨的黎明時分,灰濛濛的單調光線底下,貨車司機實在分辨不出自己眼睛看到的究竟是垃圾,還是這名樂手已被烏鴉盤據的纖瘦身體。烏鴉是健司的好朋友,牠們之所以棲息在他身上,只是想幫他保持溫暖乾燥,但大家都知道烏鴉多喜歡垃圾吧。所以就算貨車司機把健司錯當垃圾袋,也不足為奇?

這位司機大哥極度痛恨烏鴉,烏鴉是厄運的象徵。於是他載著好幾籠準備送到巷尾中國屠宰場的活體雞,將貨車車頭瞄準烏鴉,使出吃奶的力氣踩下踏板加速,感覺到輪胎輾壓過一具軀體,這時烏鴉立刻在他的擋風板前作鳥獸散,他看不清前方,就這麼失控撞上永樂印刷公司的裝卸區,車身亦跟著打滑傾覆,裝著活體雞的籠子飛散半空中。

雞隻發出的尖銳叫聲驚醒班尼,他的臥房窗戶正好俯瞰大垃圾箱。他躺在床上凝神傾聽,先是聽見後門甩上的聲音,緊接著是從巷子內傳來的高頻微弱哭喊。那陣哭喊猶如一條朝上攀騰的繩索,恍如一隻活生生的觸手,蜿蜒著鑽進他的臥房窗戶,將他整個人從床鋪捲起。他來到窗前、拉開窗簾,眺望窗外的街道。

天空正慢慢變亮,於是他看得見一輛傾覆倒地的貨車,輪胎還在半空中轉動,天空中有一團凌亂拍振的翅膀和飛舞的羽毛,但是長期籠飼的雞隻根本飛不高,甚至長得不像鳥禽,不過是一團團類似白色毛球的東西,驚惶失措地竄進陰影。稀薄微弱的哭喊聲彷彿一條勒緊的鐵絲,牽引班尼的目光望向一個猶如鬼魅、一身包裹著薄如蟬翼布料的白色人形,那正是尖叫聲的來源,他世界的起源:他的母親安娜貝爾。

她一身睡袍杵在巷子,獨自佇立在傾洩一地的街燈光線中,四周一片凌亂混沌,羽毛猶如白雪飄落,她卻一動也不動,班尼心想,她好像一個遭到冰封的公主。她正俯視著地上某樣東西,在那個剎那間,他頓時明白那東西就是他的父親。他無法從遙遠的窗邊看清父親的臉,卻認得出他那抽搐扭動的雙腿,就像健司跳舞時的模樣,不同的是他現在整個人側躺在地。

他的母親向前跨出一步。「不!」她聲嘶力竭地大喊,雙膝癱軟跪地,豐盈金髮從她的肩頭流瀉,街燈將她的髮絲照耀得閃亮,她的秀髮猶如布簾包圍著丈夫的頭部。她低身向前,試圖將他整個人拽起,嘴裡不時喃喃自語:「不,健司,不,不,別這樣對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有聽見嗎?要是他那時睜開雙眼,就會看見妻子的迷人臉龐猶如懸浮天空的蒼白皓月。也許他真的有睜開眼吧。他可能看見烏鴉棲息在屋頂和搖搖晃晃的電線上,凝望著。又或許,要是他瞥過妻子的肩頭,就會發現立在遙遠窗邊的兒子緊瞅著他。我們就當作他有看見吧,因為他舞動中的雙腿頓時放慢動作,不再不受控地踢踹,逐漸安靜下來。那個當下,倘若安娜貝爾是健司的一輪明月,那班尼就是遙掛天邊的一顆星辰。看見班尼在蒼白黎明的天空中閃閃發亮時,他使盡全身力氣,動了動手臂、舉起一隻手,搖晃指頭。

他彷彿正在對我揮手,事後班尼心想。彷彿是揮手道別。

健司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嚥下最後一口氣,隔週便舉辦喪禮。喪禮細節全交由安娜貝爾一人處置,偏偏她並不擅長主辦活動。在他們兩人之間,健司的性格比較外向,而他們家裡也從未邀請客人上門,若說她真有朋友,也屈指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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