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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都市原住民賴韋利:「回部落」是需要自我辯證的行動,必須知道「我是誰」

文:周家瑤

週日早上9點半,專訪自辯證的知道賴韋利按照慣例,都市回到屏東縣泰武鄉佳平部落的原住乾爸媽家,和他們一起吃早餐。民賴這裡是韋利賴韋利的第三個家,是回部一個不需要理由、不用回答「我是落需誰」,也可以在部落好好待下來的行動家。為了在部落找到這樣有個歸屬感的必須地方,她歷經了許多年。專訪自辯證的知道

出生、都市成長於台北的原住賴韋利,族名Kai Limadjakan,民賴媽媽是韋利排灣族、爸爸是回部閩南人。現年26歲,清華大學人文社會科學系畢業,曾擔任原住民族青年陣線(下稱原青陣)的總召,有著豐富的倡議經歷。

從傳統領域土地、反亞泥礦場到同志大遊行等社會運動,都可以看到她拿著麥克風宣講、呼口號,或是施放狼煙(註1)的身影。

雖然有著豐富的族群工作經驗,但其實在18歲以前,賴韋利對族群文化的認識很少,大多來自教科書。媽媽六歲時隨著外公到都市,對部落的印象就跟許多漢人一樣,又因為嫁入傳統漢人家庭,他們每年回部落不到一次,沒有一次待超過三天。

賴韋利認識「自己是原住民」的一課,是從一紙和他人不同的註冊單開始。

在她小學要入學時,因家中經濟壓力大,媽媽提議讓三個孩子從母姓,以享有註冊費減免與各項社會福利。法律上的身分,是她最鮮明的印記。「我們家已經和部落離得有點遠了,倒不是因為我認識部落,所以我知道自己是原住民,而是因為我在這個社會裡面被特殊標示的身分,導致我知道自己是原住民。」賴韋利說。

不過這樣的認同也伴隨著懷疑和不確定,「我覺得很多像我這樣一半一半的原漢混血青年,會一直去面對到那種身分撕裂的問題,好像你要選一邊。」爸爸與阿嬤一直認為小孩應該從父姓,在討論改姓時家中曾有過激烈討論,後來雖然從母姓(母親的漢姓,參考大法官釋憲前的《原民法》),但阿嬤仍堅持稱她是「郭韋利」。

在學校也曾有同學當眾質疑,「賴韋利為什麼可以加分?她爸爸是漢人、她講台語」。或者,有時候在原住民族議題的討論中,漢人與原住民也經常處於一種對立、互不理解的狀態,有位遭遇過族群衝突的原住民高中生就向賴韋利說:「聖經說要愛我們的仇人,漢人就是我們的仇人」讓賴韋利感到為難與身分對立。

學者黃應貴曾在他主編的《日常生活中的社會運動》中指出,當個人脫離傳統社會,在具備多重社會身分時,也面臨不同身分帶來的切割化,加深了當今社會人們對於自我認同與探索的想望,使得回答「我是誰」的命題更加重要且困難。

「回部落」對於許多像賴韋利一樣,出生成長於都市的當代原住民青年來說,是一件需要自我辯證、充分理由的行動,必須知道「我是誰」,同時也是為了回答「我是誰」——這個與生命歷程相伴的靈魂拷問。

1676886967677Photo Credit: 取自原青陣粉專
2018年5月,賴韋利(右邊灰衣)以原青陣總召身分,參與「礦業法修法記者會」。

「那個北一女的學生」究竟是「誰」?

賴韋利最初興起回部落的念頭,是在2014年、高中3年級時。彼時從台北士林文林苑、台東美麗灣,到立法院的318占領國會運動(俗稱太陽花學運),各地社會運動風起雲湧,是被稱為「青年覺醒」的年代。

賴韋利關注各類社會運動,這是她理解世界與自己的途徑,而原住民議題是她心中最核心卻也缺乏的拼圖。「我那時候對於身分這件事就很困惑,這件事也不能問媽媽吧,媽媽給的答案就那樣。」賴韋利說。

她在社運場合認識了原住民運動(原運)前輩,向前輩傾訴心裡的痛:「我並不想要長成這樣,不像漢人也不像原住民的怪物呀!可是怎麼辦已經長成這個畸形的樣子了。」

她也從前輩身上得知了返鄉的方法,萌生了想要透過回部落找到「我是誰」的念頭。除了回應身分上的困惑,也為了探索生活的各種可能。只是回家路途的艱難,得用上往後好幾年的時間實踐,是她當初始料未及的。

升大一的暑假,賴韋利參加了台北市原民會舉辦的部落生活體驗營,在活動後又留下來一星期,藉此試試水溫。她是部落少數的高學歷孩子,因此受到矚目,但族人對她的認識也僅止於此。

乾媽李靜芝說:「她一開始回來,我還真的不認識她,我只聽人家說『這裡有一個台北來的,她是我們佳平誰誰誰的表妹、是北一女的學生』,我想說『哇北一女這麼厲害喔!』」

而每天幾乎會和賴韋利碰面的村長,剛開始幾乎不正眼看她、不和她說話,賴韋利默默在心裡想:「到底發生什麼事?我有得罪你們嗎?還是我們家族之間有什麼恩怨?」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做錯了什麼。

再隔一年,賴韋利決定整個暑假都待在部落生活。因為平時得自己賺取生活費,返鄉第一步就是在鄰近的大武山部落學校找到暑期工讀,親戚無人居住的空屋成為了她第2個家,再加上一張台北到屏東的客運車票,賴韋利瞞著媽媽,首次獨自返鄉生活。

她內心有股說不上來「想認識自己、認識部落」的迫切企圖,「畢竟我都已經空了這些時間回來,我想跟、我想參與」。這次沒有營隊引領她,她必須自己找到管道進入。

「我對妳不期不待」擺脫身分與接納自我的代間拉鋸

在部落,小孩普遍從國小、國中一路長大,身邊幾乎都是同一群人。賴韋利剛回部落時,去雜貨店買東西,會被問「妳是誰?」在都市,人們不關心彼此從哪裡來、往哪裡去,但在部落,人就像是透明的,大家熟識彼此的背景,生活緊緊聯繫在一起。

人際關係因此成為返鄉青年常見的困擾之一,好像必須融入緊密的小圈圈,才能感到被接納,有時也因為關係緊密而感到壓力。

第一週的生活,賴韋利白天上班、下班後就回家煮泡麵、沒有其他娛樂交際,夜晚面對偌大的空屋,被巨大蟲鳴聲干擾到無法入睡。徬徨與虛耗感淹沒了她,待了一星期,就忍不住回台北找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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