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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泉八雲《心》:我一直在思考,致人於死地的愛情是否比掩藏熱情的慾望更具意義?

文:小泉八雲(Lafcadio Hearn)

〈業力〉

「愛人之顏與朝日之顏,小泉無法直視。雲心慾望意義」——日本俗諺

現代科學告訴我們,直思初戀之悸動就個人而言,人於是死地「絕對先於所有經驗」的情感。換言之,情否情這看似在所有感受當中最為個人的比掩,卻一點都不「個人」。藏熱

哲學早在過去就已發現同樣的更具事實,而且微妙地以理論揭發戀愛的小泉神祕。遺憾的雲心慾望意義是,科學至今對這主題僅有少數推測。直思因為不管是人於一見鍾情會喚醒愛戀者靈魂中前世便明白的潛藏眞理,或是死地戀愛的幻影是由尋求轉世的靈魂所構成,玄學家對些都沒有過適當的情否情詳細解釋。

但科學與哲學皆同意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戀人自己別無選擇,只能受外力所驅。科學在這一點上甚至更正面,它淸楚表達了要為戀情負責的是已逝者,而非生者。初戀當中彷彿帶有絲毫幽冥的記憶。確實,科學與佛教相異,不認為人在特殊情況下能回溯前世。這基於生理學上的心理學論點,否認了個人感知有記憶傳承的可能。

但這使得某些更強力、更神祕的事物得以傳續――無數的祖傳記憶,與萬千經驗的總和。如此一來,便能解釋我們最難理解的情感、最矛盾的衝動,和最神祕的直覺。所有非理性的吸引、嫌惡感,以及所有曖昧的悲喜之情,絕不可能以個人經驗解釋。我們還沒有餘裕去討論初戀,儘管就它與不可見的世界的關聯,初戀是人類所有情感當中最古怪、也最神祕的感受。

有道謎題在西方世界便應運而生。在發育中的年輕人生活平凡卻精力充沛,即將進入一種本能時期。男性此時會開始尋找女性,並因為對自我體格的優越感,產生出原始的傲慢。但女性在這時候對男性的興趣最低,他會猛地陷入瘋狂。在他人生途程,會出現一個素昧平生的女性,與其他人的女兒並無二致,在常人眼中看來也毫無出色之處。但他因為急速的悸動,他的內心開始翻騰,感官也如同著魔。

他的生命完全屬於這位初見的女子,直到激情消退;除了當陽光映照在她身上似乎更顯耀眼之外,他對這位女子一無所知。沒有任何知識能將他從這目眩神迷中解放。這是誰施的巫術?這活生生的偶像有何法術嗎?沒有,心理學告訴我們,這是在偶像崇拜者內心中的先人之力。是先人施的法。這些前世逝者讓戀人的心悸動,讓他初初執起她的手時會在血脈中感受到電流。

然而,戀人心中的先人為何選擇她,而非其他女孩,是這道謎題最難解之處。有一位偉大的德國悲觀主義者雖曾做出解答,卻無法同時顧及科學及心理學。先人的選擇,是以進化觀點思考,而且是根據記憶而非預知。如此說來,這謎團一點都不令人愉悅。

確實,這浪漫的可能是他選擇了她,因為她勾起他過往戀情愛過的每個人的記憶。另一種可能,是因為有無數魅力在她身上復現,那些曾屬於過往他曾愛過、卻徒勞的那些女子擁有的魅力。

從更可怕的角度來看,那熱情雖不斷燃燒,卻永遠不會消逝,也不會止息。那些愛得徒勞的人似乎唯有逝去――實際上他們會在後世心中活著――欲求才得以實現。這些逝者仍等待著摯愛輪迴,得到色身,哪怕要好幾個世紀,他們永恆地將自己朦朧記憶織進年輕人的夢中。因此,這些無法如願的不安靈魂,便依附在不為人知的女子身上。

在遠東地區則有另一種想法。我將寫下的,與佛陀的開釋有關。

最近有位僧人死於一個非常特別的情境。他是靠近大阪某間淨土宗古早門派寺院的僧人(你可以從關西線往京都的火車上瞧見這座寺院)。此僧相當年輕,認眞且十分俊美。城中女人無不認為,就僧人而言,他的面貌確實太過英俊,彷彿是一尊由昔日偉大的佛像雕刻師所造出的美麗阿彌陀佛像。

但在寺院附近的男人看來,他不過是個單純而博學的平凡僧人。實際上也是如此。然而女人不會只想著他的美德或學問――他的俊美不巧會讓女人忽略他的心智,只把他單純視為男人而仰慕。寺院附近的女人崇拜他,甚至遠方的女人亦如此,這些崇拜完全不是出自虔誠心。這些崇拜干擾了讀經,也翻攪著他的冥思。

她們為了踏進寺院,編出各種謊言也在所不惜,只求能見他一面或與他說上一句話,追問著他必須回答的問題,奉上他無法拒絕的供品。有些問題甚至非關宗教,讓他面紅耳赤。他天性太過溫順,無法以嚴肅態度保護自己,城裡女子因此有機可乘,積極地說著鄉下女子不敢啟齒、他也必須告誡對方離開的話題。當他逃避羞赧女子的崇拜,或是大膽女子的奉承,他就益發困擾,直到這變成他的苦難。

他的雙親早已亡逝,他在世上已無牽絆,只愛著他的天職及讀經;他不願想著愚蠢且禁斷的情事。他宛如活生生偶像的美貌不過是種不幸。女人拜倒在他的膝下,並徒勞地祈求他愛上她們。獻給他的情書從未中斷,但從未得到回信。有些還以謎樣的文言寫著:「在岩枕相會」、「人影上的浪」、「重逢的小川」。其餘的則沒那麼賣弄文筆,甚至相當溫柔,充滿女孩初次告白的情意。

長久下來,這些情書讓年輕僧人表面看來已無動於衷,就像那些與他外貌相似的佛像。然而,他並非佛陀,只是凡夫俗子,而且他的境遇相當不幸。

某夜,一個小男童來到寺中,為他捎來一封信。他輕聲說出寄件人的名姓後,便奔入暗夜中。根據隨後沙彌的說法,那僧人讀了情書,收入原先的信封袋,擱放在座墊旁的榻榻米上。他久無動作,彷彿深陷思緒。而後,他尋找筆墨,親筆寫了封信,收信者是宗門中的長輩。他將信置於桌上,看了看時鐘,查閱列車時刻表。時間尙早,且夜黑風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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