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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山修司《拋掉書本上街去》:浪擲短暫青春的少年偵探團成員,老了之後才知道「邪惡不過是正義的變裝」

文:寺山修司

月光假面[1]

有個人以為,寺山書本上街少年只要穿上披風、修司戴上面具,拋掉就能變身為月光假面,去浪然後他就從屋頂跳下來摔斷了腿。擲短暫青偵探之後根據新聞報導,春的才知他是團成個四十出頭的保險業務員,目的員老義是想成為「正義的一方」。讀完這篇報導,道邪我心想:「要成為正義的過正一方,就一定要戴上面具喬裝打扮嗎?」

在我的變裝少年時代,正義之士都以真面目示人,寺山書本上街少年無論是修司名偵探明智小五郎或是「少年偵探團」[2]的成員們,都不戴面具也不變裝;「不知何方神聖」「來去如風」的拋掉,只有他們的去浪對手怪盜二十面相。然而以第二次世界大戰為分界,這種倫理——象徵正義的真實面貌倒錯成邪惡的本尊,正義頓失所依,不得不隱藏真身。對於「來去如風」的正義之士,期待與失望在我們的心中交錯。我們終於開始疑惑他不是「正義之士」,連判斷正義的標準也不復存在。

儘管不能大聲說出來,但我覺得怪盜二十面相與明智小五郎根本是同一個人,月光假面與兒童誘拐魔也是一樣。正義的自我與邪惡的分身,或是邪惡的自我與正義的分身,都是從單一個人的人格裡分裂出來,而為了加以修補,就需要「變裝」。我們的小學公民課老師,在戰後成為對女性施暴的新聞報導主角。

對我們而言,與邪惡截然對立的正義並不存在;即便確實存在,戰後的民主主義教育也灌輸我們,無人能對其加以判別。只要無法現出真面目,正義及正義的一方就必須「來去如風」。即便如此,我們仍然期待正義之士,等待月光假面現身,為他的到來鼓掌喝采。如果像布萊希特[3] 般訴說,應當是:「沒有正義的時代是不幸的,而需要正義的時代更為不幸。」

雖然不知來自何方
人人都知曉
月光假面叔叔
他是正義之士 是個好人
月光假面到底是誰呢? [4]

然而,對於探究自身需要的正義,我們卻不太熱切。正義也許是「邪惡的變裝」,兩者也許會因為政治化而倒轉立場;關於這點,我們疏於思考。恩斯特・費雪[5] 在一篇談正義的評論中,寫到《真理報》[6] 總編米哈伊爾・科爾佐夫[7] 的故事。米哈伊爾在演講中說:「這個世界應該會發生相當嚴重的困難狀況。總之,無論在他身上發生什麼事情,都要思考,你們兩位一起思考我留給你們的最後這番話……要想起為什麼史達林總是對的……」之後他在同年十二月作家同盟演講後隔天遭到逮捕,最終被處以死刑。

這是一九四二年[8] 的事,而直到一九五四年後,米哈伊爾才被恢復名譽;也就是說,他是在他所說的「總是對的」那個人死後,才獲得清白。

我們必須付出漫長的時間和龐大的犧牲,才能明白「正義」只是政治用語。比如說,當我還是個棒球少年時,我覺得好球是正義,壞球是邪惡,而判定正邪的是裁判。棒球規則也清楚寫著,裁判是神聖的,只要是裁判的判定,皆不得抗議。投手用同一顆球分別執行正義與邪惡,因此在精神上也是二者擇一地共存,裁判則是為觀眾一球一球區分正義與邪惡。

然而某次,一名精通棒球的豆腐店老闆對我說:「你知道有所謂的『金田[9] 好球』嗎?」我反問:「那是什麼?」豆腐店老闆說:「巨人隊的金田投手登板投球時,如果是T擔任裁判,金田投的好球絕對會變多。」

「背後原因,要從以前T和金田同隊擔任投手時說起。當時金田已經是日本第一名投,但T只是個窮光蛋二線球員。因此,金田經常把自己穿舊的西裝送給T,或帶他去喝酒。可是現在他們之間的關係,變成是球威減弱的選手和裁判。T為了報恩,會把好球帶邊緣模稜兩可的球,都判為好球哩。」老闆說道。「也就是說,這就是比其他人擔任主審時,好球會變多的原因。」

我不確定豆腐店老闆這些話是不是事實,然而我認為,投出的球被判為好球(正義)或是壞球(邪惡),並沒有足以規範的科學,而只是取決於判定者的人格,因此政治的介入是必然的。正義與邪惡時常處於相對關係,同一 個行為會被認為是正義,或被抨擊為邪惡,都是因為其所處的環境與政治的問題。如此一來,無論正義或邪惡,都是「為了××的正義」「為了××的邪惡」,同時暗示我們,他也是「為了××的月光假面」。

這下可好,真的發生事件了,而且情勢相當不利。我開始在心裡求救:「月光假面一定要出現啊!」這麼一想,白色圍巾隨風擺盪的正義之士來了。機車的聲音響起,我抬頭一看,原本想像的月光假面,其實是警車上的警官。月光假面的白圍巾和機車,就是潛意識裡警察的形象。而在這個時代通行無阻的「正義」,歸根究柢就是法律上的正義、警察的正義。

因此,當政治體制弱化的時候,大眾會要求「另一種正義」「另一種法律」,然而這種要求,不就是反映出大眾本身無條件接受管理與支配的醜態嗎?當法律與正義得以維持時,就不需要「正義的一方」,只有在它們被某些人破壞時,站在法律與正義一方的月光假面才會受到召喚。大眾不會自行驗證法律與正義,而是讓月光假面來守護這些已經樹立的價值。

當我們說「月光假面叔叔是正義之士,是個好人」時,我們也必須懷疑戴著假面具,「不露出真面目,來去如風」的人。仔細想想,月光假面就像是私人偵探社裡薪資微薄、變裝成癖的中年男人。他在顯露真面目時軟弱無力,然而變裝之後彷彿脫胎換骨成另一個人,展開行動。藉由變裝,能將他從社會的壓抑中解放,發揮出無法想像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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