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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我的前半生》小說選摘:這些日子來我是怎麼搞的?連丈夫有外遇也不知道

文:亦舒

「咦,亦舒也你怎麼在家?」我皺起眉頭問。半生

涓生說:「我等妳,小說選摘中飯時分等到現在。這日知道」

「幹甚麼?」我覺得蹊蹺。來麼連丈

「我有話跟妳說,外遇我記得我叫妳中午不要出去。亦舒也」涓生一字一字說出來,半生彷彿生著非常大的小說選摘氣。

今天真是這日知道倒霉,每個人的來麼連丈脾氣都不好,拿著我來出氣。外遇

我解釋,亦舒也「可是半生唐晶約了我——對了,我也有話要說,小說選摘安兒這孩子瘋了——」

「不,妳坐下來,聽我說。」涓生不耐煩。

「甚麼事?」我不悅,「你父親又要借錢了是不是?你告訴他,如今診所的房子與儀器都是分期付款買的,還有,我們現住的公寓,還欠銀行十多萬——」

「妳聽我說好不好?」涓生暴喝一聲,眼睛睜得銅鈴般大。

我呆住了,瞪住他。

「我只有一句話說,妳聽清楚了,子君,我要離婚。」

我的腦袋裡轟的一聲,「你說甚麼?」我失聲,用手指著他,「史涓生,你說甚麼?」

「離婚,」涓生喃喃說:「子君,我決定同妳離婚。」

我如遭晴天霹靂,退後兩步,跌坐在沙發裡。

我的內心亂成一片,一點情緒都整理不出來,並不懂得說話,也不曉得是否應當發脾氣,我只是乾瞪著涓生。

隔了很久,我告訴自己,惡夢,我在做惡夢,一向馴良,對我言聽計從的涓生,不會做傷害我的事情,這不是真的。

涓生走過來,扶住我的雙肩,他張開口來,我聽得清清楚楚,他說:「子君,我已找好了律師,從今天起,我們正式分居,我已經收拾好,我要搬出去住了。」

我接不上氣,茫然問:「你搬出去?你要搬到哪裡去?」

「我搬到『她』家裡去。」

「『她』是誰?」

涓生訝然,「妳不知道?妳竟不知道我外頭有人?」

「你——外頭有人?」我如被他當胸擊中一拳。

涓生說:「天呀,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連安兒都知道,這孩子沒跟我說話有兩三個月了,妳竟然不曉得?我一直以為妳是裝的。」

我漸漸覺得疼,像一隻無形的手在挖我的心,我緩緩知道事情的真相,涓生外頭有了女人——許不止短時間了——全世界人都知道——獨獨我蒙在鼓裡——連十二歲的女兒都曉得——涓生要與我離婚——我狂叫了一聲,用手掩著耳朵,叫了一聲又一聲。

涓生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他一聲不響的走進房內,出來的時候,他提著一隻衣箱。

「你到哪裡去?」我顫聲問:「你不能走。」

涓生放下衣箱,「子君,妳冷靜點,這件事我考慮良久,我不能再與妳共同生活,我不會虧待妳,明天我再與妳詳談。」他說這番話像背書般流利。

「天呀,」我叫,「這隻皮箱是我們蜜月時用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

「媽媽,讓他走。」

我轉頭,看見安兒站在我身後。

「爸爸,你的話已經說完,你可以走了。」安兒堅定的面對她父親。「何必等著看媽媽失態?」

涓生對於安兒有點忌憚,他低聲問:「妳不恨爸爸吧,安兒?」

安兒頂撞他,「我恨不恨你,你還關心嗎?你走吧,我會照顧媽媽的。」

涓生咬咬牙,一轉身開門出去了。

阿萍與美姬手足無措的站在我們面前,臉色像是世界末日來臨似的。

安兒沉下臉對她們說:「妳們快去做事,萍姐,倒杯熱茶給太太。」

我跟我自己說:「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腦袋一片混沌,我順手抓住了安兒的手,當女兒像浮泡似的。

我無助的抬起頭看安兒,她澄清的眼睛漠無表情,薄嘴唇緊緊的抿著。

我無力的說:「安兒,妳爸爸瘋了,去把奶奶找來,快,找奶奶來。」

阿萍斟來了熱茶,被我用手一隔,一杯茶頓時倒翻在地。

「媽媽,妳靜靜,找奶奶來是沒有用的,爸爸不要妳了。」安兒冷冰冰地說。

他不要我了?我呆呆的想:這怎麼可能呢?去年結婚十二週年日,他才跟我說:「子君,我愛妳,即使要我重新追求妳,我也是願意的。」

我的手簌簌抖,他不要我了?怎麼可能呢,他多年來沒有一點壞跡……

阿萍又倒出茶來,我就安兒手喝一口。

安兒問我:「我找晶姨來好不好?」

我點點頭:「好,妳找她來陪我。」

安兒去打了電話,我定定神。

他外頭有人?誰?連安兒都知道?到底是誰?

安兒過來說:「晶姨說她馬上來。」

我問:「安兒,妳爸爸的女朋友是誰?」

安兒藐藐嘴,「是冷家清的母親。」

「誰是冷家清?」

「我的同學冷家清,去年聖誕節舞會我扮仙子,她扮魔鬼那個。」

我緩緩記憶起來:「冷家清的母親不是電影明星嗎?叫——」

「辜玲玲。」安兒恨恨的說:「不要臉,見了爸爸就纏住他亂說話。」

「電影明星?」我喃喃的說:「她搶了我的丈夫?」

可恨我對辜玲玲一點印象也沒有,這些日子來我是怎麼搞的?連丈夫有外遇也不知道。

涓生的日常生活並沒有不正常的地方,日間他在診所工作八小時,晚間有時出診,週末有時候到醫院做手術,十多年了,我不能尾隨他去行醫,夫妻一向講的是互相信任。

我沒有做錯甚麼呀,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從不要涓生擔心,他只需拿家用回來,要甚麼有甚麼,買房子裝修他從來沒操過心,都由我來奔波,到外地旅行,飛機票行李一應由我負責,孩子找名校,他父母生日擺壽宴,也都由我策劃,我做錯了甚麼?

到外頭應酬,我愉快和善得很,並沒有失禮於他,事實上每次去宴會回來,他總會說:「子君,今天晚上最美麗的女人便是妳。」我打扮得宜,操流利英語,也算是個標準太太,我做錯了甚麼?我不懂。

至於在家,我與涓生一向感情有交流,我亦是個大學生,他雖然是個醫生,配他也有餘,不至失禮,到底是甚麼地方出了毛病?

我呆呆的從頭想到尾,還是不明白,涓生掛牌出來行醫,還是最近這三年的事,我跟他住醫院宿舍也足足住了十年,生活也不算得豪華,身邊總共得一個阿萍幫手,自己年輕,帶著兩個孩子,很捱過一陣子,半夜起床餵奶自然不在話下,生安兒的時候,涓生當夜更,直到第二天才到醫院來看我,陣痛時還不是一個人熬著。

就算我現在有司機有傭人,事前也花過一片心血,也是我應該得到的,況且涓生現在也不是百萬富翁,剛向銀行貸款創業……

而他不要我了。

他簡簡單單、清爽磊落地跟我說:「子君,我要同妳離婚。」然後就收拾好皮篋行李,提起來,打開門,就走掉了。

他搬去同她住。

十多年的夫妻,恩愛情義,就此一筆勾銷。

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我身上?看別人離離合合,習以為常,但怎麼會發生在我身上?

安兒推我一下,「媽媽,妳說話呀。」她的聲音有點驚恐。

我回過神來,呵我的女兒才十二歲,兒子才八歲,我以後的日子適應麼,叫我怎麼過?我如墮下無底深淵,身體飄飄蕩蕩,七魂三魄悠悠,無主孤魂似的空洞洞。

忽然我想起,四點半了,平兒呢,他哪裡去了?怎麼沒放學回來。

「平兒呢?」我顫聲問道。「平兒到奶奶家去玩。」安兒答道。

「呵。」我應了一聲。

涓生連女兒跟兒子都不要了。

他多麼疼這兩個孩子,那時親自替嬰孩換尿布,他怎麼會捨得骨肉分離。

一切一切因素加在一起,涓生離開這個家庭是不可能的事,他不致於糊塗到這個地步。

他只是嚇我的,我得罪了他,約好了陪他吃午飯又跑去見唐晶,他生氣了,故此來這麼一招,一定是這樣的。

但隨即連我自己也不相信有這樣的事,只落了我沒陪他吃午飯?

我慢慢明白過來,涓生變心了,我那好丈夫已經投入別人的懷抱,一切已經成過去,從此他再也不關心我的喜怒哀樂,他看不到遙遠的眼淚。

我的目光投向窗外,今天與昨天沒有甚麼兩樣,是一個陽光普照的冬日,快聖誕了,但是南國的冬天往往只能加一件毛衣,令人啼笑皆非。

今天我還興致勃勃的出去吃飯聊天購物,回到家來,已經成了棄婦。

太快了,涓生連一次警告也不給我,就算他不滿我,也應該告訴一聲,好讓我改造。

他竟說走就走,連地址電話都沒留一個,如此戲劇化,提起箱子就跑掉。

我罪不至此,他不能這樣對我。

徬徨慌張之後,跟著來的是憤怒了。

我要與他說個明白,我不能死不瞑目。

我「霍」地站起來。

安兒跑去開門,是唐晶來了。

「甚麼事?安兒,」唐晶安慰她,「別怕,有我一到,百病消散,妳母親最聽我的。」

「唐晶,」我悲苦的看著她。

「子君,妳怎麼面如死灰?」她驚問:「剛才不還是好好的?」

「唐晶,涓生收拾行李走了,他決定與我離婚。」

「妳先坐下,」唐晶鎮靜的說:「慢慢說。」她聽了這消息絲毫不感意外。

我瞪著她,「是那個電影明星辜玲玲。」

唐晶點點頭。

「妳早知道了?」我絕望地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唐晶靜靜的說:「子君,真的幾乎每個人都知道,史涓生與辜玲玲早在一年前就認識,出雙入對也不止大半年,怎麼就妳一人蒙在鼓裡?」

我如墮入冰窖裡似的。

「人人只當妳心裡明白,故意忍耐不出聲,變本加厲的買最貴的衣料來發洩,老實說,涓生跟我不止一次談論過這問題了。」

「妳為甚麼不告訴我?嗄?」我扭著唐晶不放,「妳為甚麼不告訴我?」

唐晶將我按在椅子裡,「以妳這樣的性格,早知也無用,一般的手足無措。」

我怔怔的落下淚來。

「……我沒有做錯甚麼呀。」我說。

唐晶歎口氣,老實不客氣地說,「錯是一定有的,世上有幾個人願意認錯呢?自然都是挑別人不對。」

唐晶說:「跳探戈需要兩個人,不見得全是史涓生的不是。」

「妳……唐晶,妳竟不幫——」

「我當然幫妳,就是為了要幫妳,所以才要妳認清事實真相,妳的生命長得很,沒有人為離婚而死,妳還要為將來的日子打算。」

我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離婚?誰說我要離婚?不不,我決不離婚。」

安兒含淚看著我。

唐晶說:「安兒,妳回房去,這裡有我。」

我哭道:「你們都是欺侮我的,我今年都三十三歲了,離了婚妳叫我往哪裡去?我無論如何不離婚。」

我伏在唐晶的肩膀上痛哭起來。

唐晶不出聲,任由我哭。

隔了很久很久,她說:「恐怕妳不肯離婚,也沒有用呢。」

我抹乾眼淚,天已經黑了。

我問唐晶,「涓生就這樣,永遠不回來了?以後的日子我怎麼過?就這樣一個人哭著等天黑?」

太可怕了,一天又一天,我沉寂的坐在這裡,盼望他回心轉意,太可怕了。

這命我想起多年之前,當我還是個小學生,因故留堂,偌大的課室裡只有我同老師兩個人,天色漸漸黑下來,我伏在書桌抄寫著一百遍「我不再亂扔廢紙」,想哭又哭不出來,又氣又急,喉嚨裡像塞滿了砂石似的。

從那時開始,我對黃昏便存有恐懼症,下了課或下了班總是匆匆趕回家,直到結了婚,孩子出世後,一切才淡忘。

現在這種感覺又回來了。

自從結婚以來,我還未曾試過獨眠,涓生往美國開三天會議也要帶著我。

唐晶在那邊吩咐傭人做雞湯麵,我看著空洞的客廳,開始承認這是個事實,涓生離開我了,他活得很好很健康,但他的心已變。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涓生以前說過的話都煙消雲散,算不得數,從今以後,他要另覓新生,而我,我必須要在這個瓦礫場裡活下去。

我重重吞了一口涎沫。

我會活得下去嗎?

生命中沒有涓生——,這一大片空白,如何填補?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我的前半生(獨家授權全新編校版)》,高寶出版
*透過以上連結購書,《關鍵評論網》由此所得將全數捐贈聯合勸募。

作者:亦舒

獨家繁體版授權、全新編校版本
亦舒、倪匡、金庸並稱香港文壇三大奇蹟
靳東、馬伊琍主演都市愛情電視劇《我的前半生》原著
作品逾300本、寫作50年

───人生數十載,百轉千迴,我不知道是好氣還是好笑,最後還是決定笑了。

故事主角子君,大學畢業即成為醫生娘,專心在家相夫教子,生活無憂無慮。
一日,丈夫涓生無預警地拋下了一個震撼彈───他要離婚,他在外面有女人。

一瞬間子君失去了避風港、失去了孩子,整個人生彷彿崩塌。無所依靠的她必須重新找回對人生的渴望,在這顛跛的道路上,支撐著她的是嶄新的工作經驗、逐漸拾回的自信,以及閨密毫無保留的幫助。

重回職場、重獲肯定、重新定義自己,子君在這段歷程中重獲新生,不僅再度擁有了愛自己的勇氣,更在這條路上找到了人生真愛。用數十個字總結她的前半生:結婚生子,遭夫遺棄,然後苦苦掙扎為生。然而陰霾終將過去,陽光將在她的後半生露臉。

這一切也正如亦舒所說:「我們失去一些,也會得到一些,上帝是公平的。」

──有一種自尊自愛,叫亦舒──

妳總能在她的書中找到自我投射,總有一個角色會替妳說出內心的獨白。
她開啟了現代女性獨立愛情觀與價值觀,影響了半個世紀以來的城市女性。

香港知名作詞人林夕曾說:「亦舒曾是我的枕邊書。」
亦舒人稱金句狂魔、對白簡練,以一擋十,讀起來痛快淋漓!
在亦舒的筆下,最重要的主角往往不是男人,而是一個個靈活鮮明的女主角與她的知己。
女人也是人,自尊自愛,努力工作,心裡有數,不會活得比男人狼狽,女人要活得有自己的格局和天地。 

《我的前半生》名言

  • 這一年來在外頭混,悟得個真理,若要生活愉快,非得先把自己踩成一塊地毯不可,否則總有人來替天行道,挫你的銳氣,與其別人待動手,不如自己先打嘴巴,總之將本身毀謗得一文不值,別人的氣就平了,也不妒忌了,我也就可以委曲求全。
  • 這世界像一個大馬戲班子,班主名叫『生活』,拿著皮鞭站在咱們背後使勁的抽打,逼咱們跳火圈、上刀山,妳敢不去嗎?皮鞭子響了;狠著勁咬緊牙關,也就上。
  • 只有我才會幫助自己度過一山又一山,克服一次又一次難關。
RR022-我的前半生+書腰_立體書_(建檔)Photo Credit: 高寶出版

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潘柏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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