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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成為怪物以前》導讀:敘像小說的單次擬態以嗅覺召魂,也召喚了愛、欲、殺、罪

文:高翊峰

敘像小說的小說像小嗅覺單次擬態——讀蕭瑋萱《成為怪物以前》

這個故事開始,就以性與死亡消弭的成為執念,吸引著我閱讀。怪物先是前導隱藏的性,發生殺,讀敘單次然後緩緩流向愛殺。擬態只不過,召魂罪在這個長篇小說裡,也召欲殺與性同行的喚愛是軀體與肉身的毀壞,愛殺則成為接近信仰,小說像小嗅覺或說是成為,宛如信仰的怪物闡釋。

喬治.巴塔耶在《愛華坦夫人及其他》的前導前言中,曾這樣論及:「最常見的讀敘單次禁忌涉及到性生活與死亡,使得這兩者構成一個神聖領域,擬態從屬於宗教。」我想將《成為怪物以前》這個故事,先由禁忌的門進入。

之所以論及禁忌,是故事的多個角色,都在道德的天秤上,執行著當下普遍價值觀無法同意的犯罪行為——不論是殘殺、凌虐、施暴,或者搜集關於死者遺物,乃至於亡者遺留的氣味。

這些禁忌,我接借巴塔耶在《情色論》中有關食人禁忌的說法來進一步描述。現代社會明示了「食人肉」作為禁忌,可能比「殺人」更為難以接受。因為這涉及殺,以及其後的吞食遺體。在禁忌的規範下,食人肉已經退下信仰供桌,在殺之後,取而代之的是對於死者遺物的再蒐集。現代的殺,也依舊與傳統的狩獵有所連線。

狩獵,有生存的目的,也含有遊戲的成分,在傳統部落裡,依舊留有成年禮的象徵意圖。這些都與這個長篇小說隱含的底層訊息有關。然而,喬治.巴塔耶在《愛神之淚》描述到中國刑罰的一段話,「展示在此的酷刑是凌遲,專門對治最嚴重的罪行。」或許是將殺與罪結合之後,刺探《成為怪物以前》的可能一手。

故事的主角楊寧,擁有特殊工作:人死後的特殊現場清潔員。這個故事一開場便昭示了異於常態的變態設定。多數人的工作,是在活著的時候進行。有一些人,在人死了、再也無法做些什麼之後,他們的工作才開始。異化的經驗感,以及這經驗進入敘事之後的展現,成為閱讀這個故事值得細究的部分。如前述,蒐集亡者遺物。特殊清潔員楊寧在清潔亡者的現場時,那些透過文字描述重建的,是曾經活過的痕跡,也是一個人的指紋、皮屑、毛髮、都是曾經的那個人。那個曾經未死的世界。

這個小說有一迴旋式的設定:依賴嗅覺的人,因創傷症候群失去嗅覺之後,只有在「死亡發生」的現場,才能重新恢復正常。這個迴旋現場,建構了人與人之間的連結。這個迴旋之後的正常,意味能夠重新恢復蒐集關聯亡者死前的世界。這份生與死的牽連,藉由愛殺,彼此抵達。除了無法洗去如屍臭般附身的濃烈愛欲之外,另一面則含有遊戲本質——一人對另一人生命存續的捉弄,其中富含掌控欲的人性。在這樣的思索下,《成為怪物以前》裡頭躲藏著的濃烈「愛與殺」,便能落實在細細編織與安排的命運蛛網。

「命運要人去嘲笑自己的生殖器官。」喬治.巴塔耶的這句話,也為這個故事理想註解。

我試著進一步思索《成為怪物以前》的敘事問題時,無法迴避電影與串流平台影集的故事敘事方式,對更年輕世代寫作小說的影響。

過去,我思索這類小說的寫作方式,應為戲劇故事的小說化,也是視影環境影響小說敘事本身的正常化學反應。我也從這樣的視角去思索年輕世代所寫的小說,是否有真實意義的異變誕生。隨著時間過去,當較長的連續性影像故事小說化逐漸轉化出影集概念的連續意義時,我開始想像一種動態影像的文字敘事擬態可能。這種「動像敘態」的說故事的方式,多少影響了傳統敘事的啟動、拼貼情節脈絡的接縫,以及抵達的結尾。故事先有畫面,再以區塊式的動態畫框,進行敘事。敘事多為塊狀的線索而生,每一塊又增生新的線索,為下一個動態畫框提供敘事的必要。

雖如此描述,但這些企圖,若是為影像目的而寫,可能減損小說在敘事上的純粹內涵。若十分堅實,甚至偏執地為小說以寫而生,或有機會誕生我想像中的敘像小說。

真實的想像,遠比想像中的難以誕生。從A塊到C塊的脈絡,有時沒有B塊,依舊是故事銜接技術的考驗。剪接點所帶來的問題,會出現敘事進行時,敘事者錯接的扞格。這些問題點,在《成為怪物以前》的幾個小地方,依舊發生。另外,這種直接剪入戲劇分場的敘事,是否能成為更大量的能量,而形成一個時代的同質者的認同,還需要更多作品奠基,也需時間考驗。這或是對傳統小說敘事的破壞,還有待更為成熟的技巧,才能更熟成文本。但無法迴避,這正在發生——《成為怪物以前》,便是一次敘像小說的華麗發生。

蕭瑋萱在後記裡為這個犯罪小說賦予了文學的自我期許,是這部犯罪文學小說最為抒情的單次告白。

凶手必須是可以被猜測的最後一人——《成為怪物以前》便是以這項律令,以嗅覺召魂,也召喚愛、欲、殺、罪,翻轉小說的設計元素。運用犯罪者尋找犯罪者。透過死者遺物,描繪活時的輪廓。透過氣味,描述另一個人的模樣。推理剖繪,犯罪側寫,從文學的企圖,試著去將好萊塢的經典故事設定的擬態,最終在性的變態與汙穢的氣味之中,誕生意義。我想,這個故事是試著對《香水》的擬態,是對《沉默的羔羊》的擬態,是對《看見魔鬼》的擬態。

小說敘事觀點,時有切換,也不時切換,有意與無意之間,都像似圍繞而坐的西洋鏡觀看者——他們也正是這個長篇小說的角色。在說時,即是看。目的是為了粗糙但有機會成立的全景幻燈——動態影像的古老前身,卻可以適切說明作者在這個首作裡,建構完成敘像小說的切片模樣。我想,近二十萬字的首部長篇小說《成為怪物以前》,已經為蕭瑋萱展開了一條特殊的小說之路,期待她的下一次敘像,也獻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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