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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艾莉絲孟若〈半個葡萄柚〉選摘:中學生活危機四伏,每個人隨時都有可能遭到羞辱

文:艾莉絲.孟若(Alice Munro)

半個葡萄柚

玫瑰參加升學考試,小說選摘羞辱跨過橋,艾莉進入中學就讀。絲孟生活隨時

教室牆上有四面乾淨大窗,若半以及嶄新的個葡個人日光燈。這堂是萄柚健康輔導課、一項新計畫。中學遭男女混班上課直至聖誕節,危機屆時他們將分班繼續家政課程。小說選摘羞辱健康輔導課的艾莉老師年輕樂觀,穿著時髦紅色套裝,絲孟生活隨時傘狀下襬蓋住臀部。若半她上下走動,個葡個人穿梭於各排課桌椅之間,萄柚要大家說說早餐吃了什麼,中學遭看看他們是否遵守「加拿大飲食指南」。

城鄉差距當下顯而易見。

「炸馬鈴薯。」

「麵包和玉米糖漿。」

「茶和麥片粥。

「茶和麵包。」

「茶、煎蛋、醃豬胛肉。」

「葡萄乾派。」

教室裡響起些許笑聲,老師擺出譴責的表情,但徒勞無功。她走到班上的城市區。教室自動維持著一種粗略的分隔,城市區的學生說,早餐吃了橘子果醬吐司、培根、蛋、玉米片,甚至鬆餅淋糖漿,其中幾人說喝了柳橙汁。

玫瑰坐在城市區其中一排的後方座位,西漢拉第的代表只有她,她極切地想背棄出身的地區,結交城市區的學生,並加入那些超然的鬆餅—咖啡族群以及家中設有早餐用餐區且見多識廣的同學。

她放膽回答:「半個葡萄柚。」這個答案是其他人始料未及的。

事實上,芙蘿認為,早餐吃葡萄柚跟喝香檳一樣糟糕,她的店裡甚至沒賣葡萄柚。他們很少吃新鮮水果,頂多吃一些長了黑斑的香蕉及外表不起眼的小柳橙。芙蘿和許多鄉下人一樣,認為沒煮熟的食物對胃不好。他們早餐也喝茶和麥片粥,夏天則改吃脆米香 。夏日第一個早晨的脆米香輕如花粉,撒入碗裡時散發歡樂氣息,振奮人心,就像雪融後的第一天,不必穿防水鞋便可走在堅硬的路面上,或是一敞開大門,便可迎接冬霜與夏蠅之間短暫美好春日的第一天。

玫瑰因為想出「葡萄柚」這個答案以及大膽卻自然地脫口而出顯得沾沾自喜。儘管她在學校沉默不語,嗓音卻總是乾啞,心臟像顆球怦怦地跳,幾乎是卡在喉嚨,汗水溼透上衣,以致緊貼著手臂。她焦慮不安。

幾天後,她正步行過橋回家,此時聽見有人大喊,對方不是喊她的名字,但她知道那在叫她,因此她放輕踏在木板上的步伐,凝神細聽。那聲音似乎從下方傳來,雖然她低頭透過縫隙往下看,卻只見到湍流。一定有人躲在橋樁旁。那聲音流露著嚮往,並掩飾得極為巧妙,她無法判斷對方是男孩或女孩。

「半個葡萄柚!」

此後經年,她不時會聽見那人從小巷或暗窗大喊,她從未向他人透露聽見那聲音,但一聽見那聲音,她必須立刻擦臉,抹去上唇的小水珠。人們總會因為矯揉造作而冒汗。

這還不算最糟。中學生活危機四伏,在光天化日下,任何事都逃不過他人的眼睛,每個人隨時都有可能遭到羞辱。玫瑰可能就是遺失那片「靠得住」衛生棉的人,那也可能是某個鄉下女孩弄丟的,她將衛生棉放在口袋或夾在筆記本內頁,當天稍晚會用到。住得遠的人很可能這麼做,玫瑰就是如此。女廁有一部「靠得住」衛生棉自動販賣機,但裡頭總是空空如也。它會吃掉一角硬幣,卻不會吐出任何東西。有件事眾人皆知:兩個鄉下女孩約好一起在午餐時間找工友,請他補滿自動販賣機,也只是徒勞。

「妳們哪一個需要衛生棉?」經他這麼一問,她們當下落荒而逃,還說他在樓梯下方的房間有張骯髒的舊沙發和一具貓咪的骨骸。她們發誓所言不虛。

那片「靠得住」衛生棉一定是掉到地上,或許落在衣帽間,然後某人撿起後,再伺機放進大禮堂的獎盃展示櫃裡,因而引起眾人注意。經過折疊與攜帶,衛生棉看起來不再嶄新,表面受到磨損,由此可以想像它貼著身體而變得溫暖。天大的恥辱。朝會時,校長提到,出現一個噁心的東西,他矢言要揪出、揭發、鞭打、開除肇事者。學校的所有女孩都說不知情,各種猜測紛紛出現。玫瑰深恐自己可能就是那片衛生棉的失主,以至於當最後矛頭指向一名身材魁梧、鬱鬱寡歡的鄉下女孩時,玫瑰簡直如釋重負。女孩名喚穆莉爾.梅森,穿著人造纖維的居家服上學,渾身散發著狐臭。

如今,男孩會跟在她背後大喊:「穆莉爾,今天妳包衛生棉了嗎?」

「如果我是穆莉爾,我會想自殺。」玫瑰聽見某個高年級女生在樓梯間對另一個女同學這麼說。「我一定會自殺。」她的語氣並非同情,而是不耐。

每天玫瑰回家後,她會把學校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芙蘿。芙蘿很喜歡「靠得住」衛生棉事件,她會詢問最新進展。芙蘿從未聽過半個葡萄柚的事,玫瑰絕對不會提起自己屈居下風或牽扯在內的事。玫瑰和芙蘿不約而同認定,別人才會傻得落入陷阱。玫瑰一離開學校,走過橋,就搖身一變成為說故事的人,這番改變極為顯著:她不再戰戰兢兢,而是嗓門多疑且尖銳,穿著紅黃格紋裙扭腰擺臀,略顯一絲趾高氣昂。

芙蘿和玫瑰的角色已互換。現在玫瑰才是把故事帶回家的人,而芙蘿知道每個出場人物的姓名,一逕地等著聽故事。

豪斯.尼克森、戴爾.費布里奇、藍特.切斯特頓、佛羅倫斯.多迪、雪莉.皮克林、露比.卡魯瑟斯。芙蘿每天都等著聽他們的事,還稱他們是「活寶」。

「嗯,今天那幾個活寶又做了什麼蠢事嗎?」

她們會坐在廚房聊天,通往雜貨店的門大敞,如果客人上門,她們才看得見;樓梯口的門也打開來,倘若玫瑰臥病在床的爸爸大喊,她們也聽得到。芙蘿會煮咖啡,或吩咐玫瑰從冷藏箱拿出幾罐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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