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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奧義》:狼擁有三種身體的力量,得以發明出前所未見的生命形式

文:巴諦斯特.莫席左(Baptiste Morizot)

自己組成一具身體

讓我們回到韋科爾山脈的生之身體所未生命這個晚上,導熱枯木庇蔭著的奧義火堆周圍。這一次,狼擁量讓我們內心苦思的有種謎奧,是發明嚎叫的距離。這是出前我們頭一遭著迷於這個現象:我們可以從森林、草原、形式礫石地的生之身體所未生命深處與狼溝通交流。

那匹狼回應了我們,奧義牠的狼擁量應答隨風遠颺,從遠遠的有種那頭,對面的發明山上傳來,我們面對牠非人所能及的出前應答距離,體會到了嚎叫這個手段本身的形式魔力:它能超越視線的盡頭。來在最茂密的生之身體所未生命灌木叢裡找到彼此。以此彌補視覺的限制:眼睛看不見的地方,聲音到得了。視線不會作用於它看見的東西,目光不會警醒它迢迢降落其上的某具身體,聲音卻會:聲音名副其實進行了隔空接觸,這是天然的魔法。

聲音讓無形的空氣粒子彼此推擠,越過重重山脊,穿透層層密林,就像投石入湖,讓耳膜靈敏又隱蔽的表面泛起一圈圈彩虹漣漪,以此觸及視野盡處以外的親友身軀。生物精通此藝:耍弄物理定律。

如果聲音跑得比我的掌爪還快,為什麼不乘著聲音的翅膀,越過我的掌爪遠遠到不了的距離,與其他個體對話、接觸呢?

人類群體很難達成如此的壯舉,儘管亞馬遜地區圖皮語系(Tupi)諸族發明了種種哨聲語言,而原因完全相同:隔著濃密的叢林、在視野為藤蔓阻滯處,進行溝通交流。

嚎叫的迷人之處,在於其構成了獨樹一幟的身體力量,使一種奇異的生活型態成為可能:狼以牠們自己生物身體——牠們的種種傳承交織、串聯於一具身體裡;身體,這巨大奧祕,這奇異吸子(attracteur étrange),一切都來源於此——的力量開闢了空間,於此空間中發明了這種生命形式。

狼所發明的這種非常特殊的生命形式,是一種切換於兩種狀態的生命形式:往往於夜晚出現的緊密社會性,以及非凡的、獨立自主的、自己選擇的孤獨,這種孤獨往往屬於白天(但也不一定:狼畢竟是活生生的動物)。而這正是因為,儘管我們一整天都在森林、山上與平原獨自奔馳,各自往所選的方向馳騁而去,我們還是能隨時憑我們高興,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重聚。

並非所有動物都有這種讓離群的孤獨成為可能的重聚能力。好比小野豬,就必須緊跟母親:如果小野豬的眼睛跟丟了母親,牠們就找不回母親了。牠們的社會性因為牠們沒有能力找回彼此,不得不成為與其他個體的不間斷接觸。一頭年輕的公野豬離開群體,是為了獨自生活。牠不會回來了。牠不會切換於不同階段。成群的母鹿很少分開。岩羚羊因為必須窺偵獵食者的動靜,也因為落單很危險,不得不成群結隊。探索型的物種很少群居:要嘛牠們漫遊時彼此不分離,要嘛牠們各自孤身生活(而牠們當然具有其他身體上的奇異之處,為牠們開啟了其他種種前所未見的生命形式的空間。)

不過,狼擁有這三種身體的力量,無數祖先傳承的其中三種,它們的出現年代都不同,於此組合在一起,讓某種生命形式成為可能:首先,是探索後面有什麼的,喜歡新事物的欲望;其次,是吃苦耐勞的心形腳掌,讓狼能馳騁山路、奔過重重山脊;最後,是身為彼此重聚的工具的嚎叫。

一如霧中信號,嚎叫崩坍了距離高築的牆,對著你的耳朵喁喁私語我的存在,與此同時,我身在遙遠的森林裡,隱杳不可見。嚎叫,是為了在超越視野之處團圓。尼采說:「我們的身體比頭腦更有智慧。」——說到底,尼采正是開闢種種存在可能性的大天才。

此處我們主張的生物無可分割的取徑裡,演化的動能有了新面貌,不再只是變異——選擇的「演化論」。演化動能成了由一段歷史在身體裡產生的種種機制的沉澱積累:各種傳承的祖先(ascendance)。在支系或個體生命這場戲的每時每刻,這些傳承的祖先都進入特殊的群集之中。這些身體力量的群集將會名副其實創造出一個敞開種種可能性的空間,一個前所未見的存在冒險:狼的生命方式,蜱(tique)的生命方式,紫穗鼠尾草(sauge des prés)的生命方式,人類的生命方式。

祖先的傳承(ancestralité)——無論是動物性、植物性,還是細菌性的——是沉澱下來的特徵於體內潛伏、退隱時的形式;傳承的祖先呢,則是祖先的傳承浮現到可見的「現在」,與其他祖先傳承聯合起來,給予獨特的、個體化的每種生命形式如此奇異又如此必要、於拼湊修補之中如此高貴的模樣時,採取的生氣勃勃的形式。

詩人諾瓦利斯(Novalis)以充滿解放力量的方式,重新描繪了我們的傳統命名為「自然」(Nature)之物。他寫道:「我將我們把身軀帶進來的這個絕妙共同體稱為『自然』。」他指的就是如此的身體:厚實著時光,由種種親密的外星人編織而成,可供使用的各種傳承的祖先於其中蠢蠢欲動。

擁有了上述三種身體的力量,狼得以發明出前所未見的如此生命形式:牠們可以讓閒靜的孤獨結合緊密的社會生活與群體的溫暖;退隱山中、孤處絕頂之時那主權在我的迷醉,以及狼群合力行事狩獵、一體行動時,那自我於集體裡的安詳消解;狼於秋雨裡落單,對流淌皮毛的雨水渾然不覺,沉迷於狼之白日夢時的追憶冥想,以及領袖間的不和與政治衝突、結盟與攻擊那扣人心絃的強度。但抽身退至自己的小天地這項權利是無可妥協的(大家庭中,這項權利貴重難量,而狼群正是個大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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